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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里蓝色眼镜不见了,少将也不见了,只有一个……狰狞可怖的怪物。

硕大的红眼球暴突,头部不规则错落着犄角,鳞片翻卷,血色肉块若隐若现,四只触手指甲长而锋利,身上到处是凸起的脓包。

叶桉霎时握紧拳头,一股不知名情绪来势汹汹,冲撞着胸腔。

“这幅眼镜会让你看到最厌恶或者最害怕的东西,片式机甲会辅助你战斗。”黎诺穿好护具,走到他一步之外,抬臂勾勾手,挑衅:“来打我。”

动作落到叶桉眼里,怪物挥动触手张牙舞爪,迎面刺来尖锐的指甲。

叶桉拳头越握越紧,两臂好像有道无形的力量支配他的行动,催使他挥出一拳。

但他咬牙克制:“少将会受伤。”

“不会,我穿了护具,过两天还有比赛呢,我不会让自己受伤,放心,再者你也打不过我。”

黎诺推了一把他的肩膀:“仔细看你眼前的是什么,打它,狠狠地打它。”

怪物的指甲触上肩头,冰凉的,像刀刃一样。它的面容挤出怪笑,脓包渗出粘液,模样既恶心又瘆人。

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,很难不害怕。

叶桉恍然反应过来,这是妈妈眼中的他们。

原来他还是在意的。

是啊,怎么会不在意呢?

他最亲最爱的六个人,活生生死在眼前,不管他如何清醒压抑,刻意回避,痛和恨,始终存在。

既然不是妈妈的错,不是芯片的错,那该恨该怨的东西,仅剩眼前的怪物。

如果它没有出现在妈妈眼中,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
叶桉身形止不住颤抖,牙关咬得发痛。心脏陡然燃起一把熊熊大火,迅速蔓延,所经之处血液沸腾,热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,亟待一个出口。

机甲手套咯呲作响,他顺着那股驱使力砸出去,落空了,再砸,被挡了,再锤。

每一下都带着十七年积压的力量,带着十四岁没能挡下那一刀的悔恨,砸向始作俑者。

麻木的死水激起波浪,翻滚腾起,源源不断地从底下涌出。

疯狂地,歇斯底里地。

他砸断怪物的犄角,脓包喷出浆液,锋利的指甲断成两截,生命体征迅速下降。

他把它按在地上,高高扬起拳头,对准头部,只需最后一拳就能锤爆它,就能为母亲,桐月榆礼季枫栎青和老师报仇。

就能解开十四岁的锁链,痛与恨也就有了结果。

“嘭——”

那一拳,砸在了黎诺的脑袋旁边。

震响,罡风,席卷他的半张脸,金发掀起又颓然落下。

没有预料的疼痛,黎诺睁开眼,喉咙里仿佛塞进什么东西,梗着难受。

撑在他上方的那张脸,泛起剧烈运动过后的红晕,每寸肌肤挂满密集的汗珠,发丝湿黏,一绺绺粘着脸侧。

唇瓣张开小口,喘息又重又急,一声一声,敲打他的神经。

黎诺揭下叶桉的眼镜,那对睫毛湿漉漉,灰瞳水洗过一般透亮,额头一滴汗水滑过眼尾,宛如流泪。

“你是机器人吗?这种关头都能控制住。”

“我知道是少将,”叶桉咽了口唾液,“全程都知道。”

黎诺惊讶道:“没有骗过你吗?”

叶桉粗喘着气说:“眼睛骗过了,心里记着,怕真的伤到你。”

睫毛挂的汗珠有点沉,他不自觉眨了下眼,汇聚到一起滚落,更像流泪了。

其他地方的汗水,因嘴巴张合牵扯面部肌肉,哗哗地往下淌,一滴,两滴,三滴,淅沥地落在黎诺脸上,烫得他一激灵,心随之一抖。

黎诺拧了下眉,缓过堵在咽喉里难言的滞涩。他抬手抹去那总流不尽的汗,手绕到后背,把人压下来抱进怀里,脸侧,脖颈,锁骨,都是水。

叶桉的身体又烫又湿,像一掬热水在他胸前流动,水波荡漾着心跳,抛起又落下,搅得人心神不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