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旁边。
老金手里拿着一碗符水和一根杨柳枝,正准备洒扫“去病气”。
沈长胤半倚在床上,虽虚弱,眉宇间却带着惯常的疏冷,揉着额角:“…不必了。我不信这个。”
谢煜快步走到床边坐下,不动声色地将那个小小的、带着街市烟火气的平安符悄悄塞进了沈长胤身下的被褥里。
她抬眼,顺着沈长胤的话,语气平淡却带着安抚:“嗯,我俩都不信这个,别洒了。或者…别在卧房洒了,沿院子洒一圈吧。”
老金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沈长胤,应了一声,端着符水出去了。
沈长胤接过张军医递来的药,看着谢煜:“我睡着的时候,不可以喜欢别人。”
谢煜认真点头,“我恨整个人类,除了你。”
作为整个人类的一份子的张军医翻了个白眼。
沈长胤喝完了药,陷入药物带来的深度沉睡,此后每天都只清醒一个时辰。
在那一个时辰里,谢煜亲眼看着朱听、老金等心腹排着队,将一份份紧急公文、军务呈到她面前,看着她强撑着病体,用沙哑的声音快速做出决断,条理依旧清晰,却掩不住眉宇间浓重的疲惫和精力被迅速抽干的虚弱。
仅仅过了三五天,谢煜便无法忍受了。
那天傍晚,她搬了把椅子,直接坐在堂屋门口,迎接着等待沈长胤“清醒时间”的下属们。
“此路是我开,谁都别过了。”
她摆摆手:“谁也别想打扰沈长胤休息了。”
下属们拿着手里的文书,愁眉苦脸,“可是……可是属下们真的不敢做决定啊。”
平生最痛恨上班工作的谢煜叹了一口气,伸出手,“拿来吧拿来吧,我来替她工作好了吧。”
老金和朱听率先喜笑颜开,把资料往她手里一放,快快乐乐的走了。
剩下的人也都将文书放到了谢煜手里。
从那天起,谢煜的书案便搬进了沈长胤的卧房。
她白天在东宫处理自己的事务,晚上便回到这里,在灯下批阅本该由沈长胤处理的卷宗,下达指令。
她与沈长胤的决策风格迥异,竟也压住了局面。
她处理江南水师后续安置的棘手问题,驳回某些官员趁沈长胤病重提出的不合理要求,协调威武军与特种营的防务交接……事无巨细。
在大量的工作中,她迅速成长起来,偶尔姜芳来找*她的时候都会啧啧称奇。
朝中的文武百官也对她大为改观,支持她的人明显更多了。
倦极时,她便伏在案上小憩,或者干脆靠着床架,守着沈长胤沉沉睡去。
侍女或张军医端药进来,常常看到这一幕,这时谢煜就会猛地惊醒,打一个大大的哈欠,困得直点头。
劝她去隔壁好好休息,她只是摆摆手,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:“没事…我守着。”
有一日,张军医在离开前忽然低声感慨:“谁能想到,您二位如今却像个真妻妻一般了。”
谢煜闻言一怔。
她这才想起自己与沈长胤的婚姻,其实本质上是一场基于利益的联姻。
张军医离开后,房间里只剩下烛火的哔剥声和沈长胤均匀绵长的呼吸。
谢煜静静地看着她。
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长久、如此清晰地看到沈长胤毫无防备的睡颜。
记忆里,沈长胤似乎永远比她起得更早,睡得更晚。
似乎只有自己在沈长胤面前毫无顾忌地睡过,而沈长胤,永远是那个在黑暗中保持清醒的人。
她叹了一口气,又无端想起自己大婚那日来。
作为一个联姻,那场婚礼也没什么不好,但既然自己与沈长胤如今真的在一起了,就总觉得应该更有仪式感一点。
毕竟当初订婚都是最草率的。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谢煜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沈长胤微凉的脸颊,感受着那份沉睡中的脆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