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吧。”
陆恒一礼,殿内仆从们齐声恭送了陛下与昭王殿下。
冬夜里更添了几分寒意,明德帝未传轿辇。夜间出宫不便,他已吩咐留太子与昭王在宫中宿一晚。
他望着神色沉静的人,从入后殿起,相较于长子的焦心忙碌,祈安显得冷静许多。
一路上父子二人无话,明德帝想起御医私下的回禀。
诚钰身上所中之毒颇为罕见,一些症状很容易被误以为伤寒。若非毒发,寻常把脉很难看出端倪。御医们拿不准药性,若查不到下毒之人,他们也只能慢慢调配药方。
且……明德帝凝眉,御医道诚钰中毒时日已久,约摸有数月。今日是酒水提前催发了毒性,他才会吐血不止。如若不然,等到日后毒发,恐怕大罗金仙也再难挽回诚钰的性命。
数月前,便是在河北军营中。十二月二十三,听闻太子只带了十余随从前来,盛怒之中的明德帝还是召见了他。
甫一见到父皇,陆恒倒头便拜,以头抢地,力辩陈情。力道之大,直磕破了额角,一道鲜血蜿蜒。
明德帝怒气难平,然念及相濡以沫的发妻,又思及太子悬崖勒马,已有悔过之意。他不愿在怒火下轻率处置了人,吩咐左右暂将太子拘押,每日只供两餐粗食。
紧接着帝王下诏,命钦差前往并州,召并州都督杨庆前来觐见。
风波暂缓,明德帝移驾回宫,仍旧拘禁太子。
十二月二十八,并州急报,杨庆斩杀钦差,就地起兵造反!
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,明德帝又惊又怒,召昭王、淮王、中书令一干人等入御书房议事。
河北余波未平,地方兵变又起。
淮王陆忱当先劝道:“父皇,并州叛乱,儿臣以为该由昭王兄亲自领兵平叛,方能永绝后患。”
明德帝不语,陆憬道:“并州之患地方武装足矣,朝廷不必如此大动干戈。”
“昭王兄此言差矣,逆贼背后是太子兄长,若是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?”
他如此急切,陆憬似笑非笑:“六弟是在忧心重蹈河北旧辙?”
淮王陆忱面色旋即一变,握紧了手中拳。
陆憬不再看他:“父皇,儿臣以为并州弹丸之地不足为惧。杨庆师出无名,其麾下将士不如以招安为上。”
陆忱亦道:“父皇——”
“好了。”
明德帝心中早有自己的决断,昭王所言正合他心意。若是大张旗鼓派遣王师平叛,岂不相当于昭告天下皇室操戈、江山动荡?
到那个时候,太子就真的保不住了。
明德帝命中书令拟了圣旨,先命地方将领压制叛乱,同时派遣钦使招降。
商议完此事,连日来不得安枕的明德帝已心力交瘁,深感疲乏,吩咐殿中人都退下。
“儿臣告退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
出了御书房,陆忱当先往东离去。他心中犹在不解,如此千载难逢踩下太子的良机,昭王为何平白无故放过,硬生生破坏了他之后的全盘筹谋。
陆憬在原地停了片刻,洛阳前日新贡了一批上好的燕窝,他交代人往凤仪宫中送了些。
并州杨庆造反,分明是必败的局面,他却胆敢孤注一掷。
陆憬颇觉古怪,遣一支暗卫秘密赶赴并州,彻查此事。
“父皇有话不妨直言。”陆憬的声音坦坦荡荡。
既没有证据,明德帝还是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。但诚钰病重,这个孩子一向是怕疼怕苦的,此案他必须得给发妻、幼子一个交代。
明德帝已诏命刑部、大理寺暗中严查此事,因道:“宫中正值多事之秋,这两日你且先住在宫里,也好帮衬一二。”
停顿一息,陆憬道:“儿臣领旨。”
“坐吧。”姚皇后笑道,“外头起风了,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?”
陆憬笑了笑:“才从太极宫中出来,一时不觉得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