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宁熙轻咳一声:“臣梦见……臣与殿下一同遇刺,有惊无险。”
事实上,她都佩服自己答话的急中生智。
昭王殿下闻言果然没有怀疑其他,顾宁熙装着抱怨一句:“伏在案上午憩总是容易多梦,”她不着痕迹绕开话题,“殿下怎么忽然来了?”
陆憬抽出闲暇寻她自然是有要事,方才见人睡着,倒不忍吵醒她。
顾宁熙拾了斗篷,陆憬道:“这几日工部若无要事,你便告假好生待在府中,少出门。”
顾宁熙一惊,下意识环顾周围。因着午间小睡的缘故,值房内几扇窗子都被她合上了。
她压低声音:“是——还有变故?”
太子骤然被废,追随太子的朝臣们,尤其是太子三师都不能接受这样突兀的结果。他们一直在御书房外请命,求陛下开恩收回旨意。
但陛下根本不见朝臣,这段日子更是辍了朝会,凡是有关东宫的奏案都命中书省拦下。
陆憬安慰她道:“不必担心,只是让你小心些。”
他递过一张字条并一枚玉佩:“如果遇上什么事,你可到此地,会有人帮你。”
纸上地址是一处铺子,后头是宅院。若从宣平侯府后门出,只隔了三间院落。
陆憬道:“以防万一,应当是用不上的。”夜色渐深,昭王府的书房中新添十几幅画卷,皆是明德帝黄昏时命人送来的。
孙敬好生接下,按陛下的命令收于书房内。
画上美人各有千秋,姝色动人。
只是自从送入王府书房后,这些画师们精心所作的画卷便再没有被打开过。
烛火摇曳,忽明忽暗。
陆憬沉默地坐于书案前,任凭灯油慢慢燃尽。
从前的战局再艰险,总有敌人的破绽可循,抽丝剥茧,克敌制胜。
而近日发生之事,许多情绪来得实在莫名,根本难以捉摸。
或许心中隐隐有模糊的答案吧,只是根本不能细想。
不愿,也不敢。
但陆憬不得不承认,白日里父皇问及他心仪的女郎时,他脑中浮现出的人,是元乐。
不可以,更不应该。
烛火终是燃尽了两支,屋外叩门声轻响起。
孙敬端了一盏莲心茶入内,此茶能够清心安神,最适合夏夜里饮用。尤其殿下近来还时常睡不安稳,心绪烦闷。
孙敬原本想着请位御医,但殿下只道是夏日里心浮气躁,无甚大碍。
“殿下,夜深了,不如早些歇息吧。”
陆憬揉了揉眉心:“你先退下罢。”
孙敬不敢多劝:“是。”
他叹了口气,也不知殿下连日来是为何事烦恼,有没有破解之道。
他单是想给元乐留一条后路,彼此也好安心些。
“殿下,臣——”房门紧闭着,夜深人静,沁兰院中也无外客。
外杉、中衣依次褪下,挂于屏风。
月光皎洁细腻,笼下轻纱,映照着丰润雪峰。
不等顾宁熙反应,诸事缠身的陆憬已然起身,没有闲暇再多盘桓。
“有什么话,日后再说吧。”
等到事情尘埃落定,他与元乐间也可话分明。太极宫中,明德帝歇了个不错的午觉。
未时中醒转,他张开手臂由侍从更衣:“蓬莱池畔如何了?”
李暨斟酌着回了话,贵女们在宫中品茗赏花,若有宫廷画师在旁作画,必定是一幅宜人的佳卷。
“祈安呢?”
李暨声音不由低了些:“回陛下,昭王殿下……在瑞和殿中。”
明德帝原本愉悦的心情去了大半。
他睁开眼,李暨的头垂得更低。一晃半月过去,近来朝局尚算安定。除了突厥遣使入京来议岁贡,陛下已将此事交给淮王去办。
六部事务一切如常,顾宁熙在自己分属的职责之外,安心钻研江东犁,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