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道衬衣袖口,露出小臂肌肉流畅的线条,随性又矜贵。发觉白翎的视线,抬眸对他笑了一笑。
白翎磨了磨牙,危险地眯起眼睛:“恨死你了。”
话音刚落,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握住,人鱼拿着他的腕子,凑到唇边贴了一下,亲昵而缱绻。
白翎面无表情:“我没洗手。”
郁沉毫不在意地直起身,仗着身高居高临下俯视着他,温和道:“我不嫌弃,带孩子都是这样的。”
白翎闻言,用那只好脚轻轻踹了他小腿一下,冷哼着:“去拿你的衣服吧。”
郁沉把这些不轻不重的小打闹,通通当做了调情。他在换衣间找到衣服,自己也换了身干净的,转步回到卫生间时,那只鸟却不见了踪影。
郁沉并不着急,反倒在他意料之中。
他先前不让保镖关门,要留着那道出口,就是为了给omega留个缓息的空间。否则,跟他同处一室,受完他的压迫,事后发现自己没有地方躲藏,心理压力定要陡然增加。
郁沉肆无忌惮惯了,但有些底线,他必须拿捏住。
比如,他是绝不舍得让孩子长时间难受的。孩子找借口支开他,到舰船另一边散散心,也是可以接受的。
郁沉抱着这样的猜测,走回观景舱的座位,可还没靠近,他已经看见米色的皮沙发一角露着一撮柔软的小白毛。
郁沉稳重的心脏,忽得一跳。
那只鸟屈着一条长腿,后颈枕着沙发扶手,蜷在他的座椅里。明明是个身高出挑的冷美人,这时候却显得小小一只,好像谁去都能抱起来,搓一搓揉到怀里。
当然,敢朝白翎伸手,就要有被他叨出血的觉悟。
郁沉轻叹一声:“怎么跑到这里窝着了?”
白翎看都不看人鱼一眼,闭着眼说:“我乐意。”
其实,他本来是想借机跑路的,但这是在舰船上,跑又能跑得到哪去?最多自欺欺人一下,跟这老东西隔个几十米远,独自踹着舱门生闷气。
与其跑到那边吹凉风,还不如占了老东西的窝,舒舒服服躺会。
郁沉目光含笑,坐到鸟儿的身边,手指穿进他的白发里,慢慢梳理起发根。那只鸟睁开灰眼睛,倒着瞥了一下,又表情淡漠地闭上了,似乎表达着一种默许。
郁沉实在喜爱他这脾气。
他心性足够坚韧,韧到让郁沉这种做惯君主的人都会意外。郁沉控制不住自己,这么欺凌他,放在别的omega身上不是濒临崩溃,就是任人采撷。
但他仿佛是只永远打不倒的小鸟,永远带着十足的骨气,不卑不亢地拿出姿态对抗郁沉,一点也没想着逃避。
通通透透,野生流浪动物般的恐怖适应能力,着实让人……
无比着迷。
但这也意味着,在小鸟的人生里见过比他还可怕得多的东西。
郁沉一时间陷入极端矛盾的心理,他既爱对方的满身风霜,又希望对方昨日安稳。而他如今能做的,只有给白翎——
一世坦途。
·
回到寝宫,白翎坠着沉重的步子去洗澡。
他找小机器人要来一根郁沉从前用的手杖,临时当做支撑点,拄着它一跳一跃,快速往浴室走。
关上门,迅速反锁。
白翎缓缓吁着气,没被那条人鱼发现就好。
刚从水道上来那会,不知道是不是沾了冷气的缘故,他的右腿又渗起阴湛湛的疼。他坐在浴缸旁,忍不住往裤管里摸摸,义肢的链接处是一截钢管,再往上就是突出的大腿骨。
蓦地,他不小心摸到了自己的骨头,脊背窜起一阵凉,被一种怪异的残次感攫住了。
好怪。
白翎触电似的缩回手,低垂着眼睑,略微慌乱地翻出螺丝刀,继续拆着那截烂义肢。
被强力辗轧过后,部分零件发生了严重变形,这就造成了问题——有些螺丝卡在里面,需要使劲撬动才能完全拆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