伴在夏夫人身边,正在听孙庄头回禀田租账目,
夏夫人看到宁毓承走过来,忙朝他招手,“小七回来了,哎哟,瞧你这一身泥灰!”
孙庄头连忙见礼,夏夫人对他道:“你忙了一天,先回去歇息吧。账目我拿着,待收完租之后,再一并算。”
“是。”孙庄头应了声,准备离开,宁毓承叫住了他。
“量斗中踢出来的小麦,你们是如何分的?”宁毓承问道。
孙庄头脸色一变,不由自主朝夏夫人看去。夏夫人也愣住了,道:“小七,你在说甚?”
“他清楚。”宁毓承面无表情看着孙庄头道。
孙庄头暗恼不已,心道宁毓承还是年轻。此事上下皆心知肚明,水至清则无鱼,底下人要尽心尽力当差,总要有些好处。
既然宁毓承要拿到明面上来说,孙庄头也就豁出去,道:“夫人,七郎明鉴。小的并无贪婪,只照着以前的规矩在行事。掉落的小麦,算是主子对奴仆的赏赐。小的按照规矩,拿了四成,其余六成,由做事的人平分。”
宁毓承哦了声,问道:“照着往年的规矩,管事的能分多少,底下办差的能分多少?”
孙庄头见宁毓承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,夏夫人在一旁不说话,他顿了顿,如实道:“小的今年才管事,往年都是在高管事底下办差。去年小的分到了三石一斗小麦,四石二斗的谷。去岁麦每斗十二文,谷每斗二十五文,统共加起来,麦谷不到七百五十钱。”
宁毓承道:“在朝廷邸报上,去岁是丰年,尤其是在收成时节,粮价格外便宜,人人都买得起,吃得起饭。”
孙庄头不知其意,怔怔道是,“风调雨顺,乃是百姓之福。”
宁毓承问道:“一斗谷,一斗麦,能磨多少米与面?在去岁年底与今年春上时,米面价钱又几何?”
孙庄头愣在那里,脸色一僵,支吾着答不上话来了。
宁毓承盯着他,一字一顿道:“越临近夏收时,米面价钱越高。在刚收成后,最为便宜。今春的梗米,九百文一石,面五百文一石。麦与谷除去三成不到的壳,得粳米白面,粳米白面的价钱,还要高上一些。就按照寻常的米面来算,共计三千七百三十文,即三贯七百钱。收租不过两三日,这钱真是好得啊!”
孙庄头耷拉着头,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。
夏夫人看了看孙庄头,忙对宁毓承道:“小七,外面热,我们先回去洗漱。”
宁毓承未再说话,随着夏夫人回了梧桐院。夏嬷嬷前去打了水来宁毓承洗漱,桐歌端了茶水进屋,夏夫人试了下茶,道:
“小七喜欢吃鸡头米,灶房有鸡头米,去端一盅上来。阿瑶的糖莲子,阿瑛的甜藕,都一并拿来。”
桐歌忙应下去了灶房,宁毓承洗净手脸,在夏夫人身边坐下,宁毓瑛与宁毓瑶结伴走了进屋。
夏夫人将她们姐妹一并唤到身边坐下,桐歌提来鸡头米等吃食,宁毓瑶捧着糖莲子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,宁毓瑛也咬着甜藕,宁毓承羹匙搅着碗中的鸡头米,半天都没送到嘴里去。
“小七可还在想着先前的事?”夏夫人轻叹口气,让夏嬷嬷她们退下,只母子四人在一起说话。
“阿娘早知道了?”宁毓承问道。
“以前你大伯母掌家时,我听过一些。”夏夫人道。
宁毓承断然道:“不能这样做,孙庄头他们,要么退了伸手拿的东西,要么离开宁氏。”
夏夫人皱眉不同意道:“要是赶孙庄头他们走,其他两房知道,他们定会多想。府中早就有这个规矩,以前吃拿进去的,又该如何算。何况,以前是你大伯母掌家,岂不是让她下不来台?要是斤斤计较,以后底下人当差,谁还会尽心尽力?”
宁毓瑛忙问何事,夏夫人简单说了事情原委,她顿了下,道:“大伯母说过,水至清则无鱼。”
“非也。”宁毓承摇头,道:“三姐姐,这句话,不能做如此解释,更不能用在此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