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毓承点头应道:“我只在祖父面前说一说,祖父放心。”
宁礼坤见宁毓承知晓轻重,微松口气,揉着隐隐做疼的眉心。
教养子孙不易,简直比对着朝廷中的朝臣官员还要难。尤其是如宁毓承这般,聪慧有主见,只讲道理规矩,他可能阳奉阴违,甚至暗自嘲讽。
严厉过度,又恐适得其反。听之任之不加管束,又担心他走上歧途,闯出大祸。
宁礼坤恨不得将宁毓承扔到京城去,让他老子亲自去管。待情绪平缓了些,尽量温和地道:“宁小七,圣人之言,岂能由你一个垂髫小儿信口雌黄。既然你读完以为不对,你且点评一下,究竟错在了何处?”
“祖父,圣人之言大多都是为人处世的道理,如何待人,待己,君如何,臣如何,民又如何。”
宁毓承笑了笑,“圣人之言,君臣都读,如何理解,如何去做,便是另外一回事了。”
宁礼坤怒瞪着宁毓承:“宁小七,不许骂人!”
“我没骂啊!”宁毓承微笑,坚决不肯承认。
宁礼坤生气地戳穿宁毓承的言外之意:“你当老子傻,你在骂人!你骂他们读完天下书,还是不做人事!”
“这是祖父说的,不是我。”宁
毓承一本正经道。
“刑不上大夫,礼不下庶人。”宁礼坤哼了声,瞥着宁毓承,缓缓道。
“仓禀实而知礼节,庶人做牛做马,没工夫也没本事接触到书本,礼节规矩,当然由读过书,知晓礼节的士大夫在定,在议。庶人他们只管卖命养活士大夫,士大夫们好给他们制定规矩。”
宁毓承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个圆:“祖父你看,圆满了。”
“不要骂人!”宁礼坤默然片刻,不知如何说才好,板着脸再次训斥,又道:“世事易变,卧薪尝胆,庶人亦可变成士大夫。”
宁毓承不紧不慢回道:“卧薪尝胆的乃是越王。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生的儿子,只能打洞做老鼠。”
“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。”宁礼坤紧接着道,
“那牛马该当帝王,菩萨会断了香火。无人喜欢吃苦,世人皆求富贵舒坦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,自己求享受,却告诉别人,吃苦就能做人上人,这是愚弄他人。”
宁礼坤语滞,他的手扬起,又悻悻落下,道:“我不求你卧冰求鲤,你若不出言气人,我就阿弥陀佛了。”
“卧冰求鲤。祖父,此等让人发笑,实属愚昧荒唐透顶的事迹,着实不该宣扬。”
宁毓承皱起眉,认真道:“首先,大冬天卧冰,只会冻死冻伤,求不来鲤鱼。卧冰求鲤的王祥,出自琅琊王氏。琅琊王氏,居然买不起鲤鱼。王祥是为继母求鲤鱼,继母待他不慈,他这般做,除去沽名钓誉,更是虚伪透顶。连菩萨都讲善恶有报,他比菩萨都要大度仁慈,至少,他不是人了。”
宁礼坤深吸一口气,此时很是后悔,他就不该与宁毓承讲甚卧冰求鲤!
“此等糟粕,该从书中摒除。哪怕留着,也应当标识,提醒人千万莫要效仿。既然从书中学习,就要学到真正的学问,现在的书”
宁毓承犹豫了下,坦然道:“九成无用!”
宁礼坤瞠目结舌望着宁毓承,侧头道:“什么?宁小七,你再说一遍!”
“一成有用的书,乃是些农书,历法。算学等书本。可惜,这些书不多,且都不易得,至少用得到的人,比如种地的百姓,他们靠天吃饭,种地的经验,不输于农书上的学问。种地的百姓,大多不识字,农书,应当是劝农的官员在读。”
宁毓承笑起来,“今天我下地去拔草,不知地中的杂草究竟是甚,只能看出与麦苗长得不一样。牛水村的村民都懂,知道何种杂草要除根,何种杂草的草籽,掉在地上就会长。村民没读过书,他们懂得比我多,甚至,远比贺知府还懂。读都得懂农书才能做官,指点他们干农活,这便是外行,前去指点内行。”
“那你觉着,应当如何办,让大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