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紧闭的房门,就会想起母亲死在家中,骨灰留在卧室呢?
死亡无须避讳, 但周郃不想罗闵这样年轻就与生死纠葛在一起。
如果可以, 他甚至想将地板撬开重装。
这是生活的地方,不应该留下无法清理的污渍, 哪怕是母亲体内流出的鲜血。
周郃思索着, 捧起陶罐,比想象地要重也更滑, 他不得不将它放下调整。
边上承托的却不是结识的木板。
而是可以推动的木箱。
它藏在悬挂衣物的阴影里, 又是棕黑色,周郃的关注都落在骨灰罐上,竟没发现它的存在。
将陶罐重新摆好, 周郃拖出扁平的木箱,确认衣柜中再无其他物件后,开启了它。
里面物件并不多,分门别类地规整放置在它应有的角落。
有三枚戒指,大小不一, 其中一枚甚至很粗糙地用草绳编成, 却很光滑, 似乎被人抚摸了多次。
令两枚倒像是一对儿的, 似乎是铂金制成,一大一小, 大的那枚款式更简洁,是男款。
它们被装在薄丝勾的袋子里,袋子磨损的痕迹明显。
不是周郃送的。
他与罗锦玉结婚时, 钻石戒指正炒得火热。几乎所有新人手指上,都嵌着一颗钻石。
即便彼时他囊中羞涩,也咬牙做工几月为罗锦玉买下一枚钻戒,刚好是1.314克拉的,销售人员甚至特地送了一对儿素圈给他们,祝福他们的好运。
可无论是那对儿素圈,还是镶着闪亮钻石的戒指,都没有被罗锦玉带走。
是后来她遇到的人么?
周郃的猜测不无几分道理,因为箱中还叠了几块丝巾,很鲜亮的颜色,罗锦玉只在恋爱时用这样明快的色泽。
再有的,就是几个小布偶娃娃,自己缝的,针脚很乱,布料也早已发黄。
小心提开脆弱的玩偶,在最底下,竟然有周郃遍寻不到的相片。
只有几张,是后来塑封过的,有些已经开始发硬脆化。
周郃不得不小心地将它们捻起捧在手心。
然而在看清相片上的面孔时,他却忍不住收紧手心,捏碎一角。
相似的眉眼,相差无几的线条轮廓,除了更稚嫩些,几乎毫无差别。
相片上清晰地显露一个五六岁孩童的脸。
竟与周郃相像到了可怖的地步!
如果不是确定罗闵是他唯一的亲生子,这相片中的孩童的脸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证明,任路边的野狗看了也会口吐人言,认定这是周郃的孩子。
但绝无可能。
周郃绝不是不洁身自好的人,从未和其他人发生过任何关系。
可这个孩子是谁?
罗闵小时候绝不长这样,若非如此,他的朋友们也不会开玩笑说,罗闵是他从医院里偷来的最好看的一个养着。
他的亲生孩子不像他,也不像母亲,粉雕玉琢得如同上天掉下来一个仙童,落到了罗锦玉肚中。
就算再变化,也不会再五六岁时突然变了面容。
他紧紧攥着这张相片,一时竟不敢再往下看。
叩叩。
罗闵的声音很近,就在门口,“你还不走么。”
打开的衣柜门阻隔了视线,周郃捏着那张相片竟生出汗来,“再给我一点时间……我有些话要说。”
“……好,十分钟,待会有人要来。”
罗闵离开了,他知道周郃会看到骨灰罐,却不知道他对着一件死物竟也有话要说。
他让出了空间。
心脏疾速地搏动,周郃翻开了所有的相片。
无一例外,都是那个孩子的照片。
有一张,是罗锦玉与孩子的合照。
她看上去格外年轻,比周郃遇见她时,眼神更鲜活光亮。
她蹲着,双臂环绕着站立的孩子,看向镜头,笑得很灿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