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贾是何许人也?”
来了。
这才是孟珚真正的刀。
一把以“流月纱”为刃,以秘而不宣的工艺为锋,精准地、不容辩驳地指向戚映珠本人的刀。
这把刀,避无可避。
然而,慕兰时只是将那份丝帛,轻轻放回几上。她的动作,沉稳依旧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她淡淡开口,声音平稳如初,“看来,叛军的财力,远比我们预估的,要丰厚得多。”
她的第一句回应,完全没有接孟珚的话,而是将重点,拉回到了“叛军”与“财力”的公务层面。
孟珚的眼底,飞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芒。
她发现,慕兰时根本没有理会她精心准备的那个、关于“唯一商贾”的陷阱。
“慕大人的意思是?”孟珚追问,不肯就此罢休。
“臣的意思是,”慕兰时抬起眼,平静地、清晰地直视着孟珚的眼睛,“既然叛军能用上‘流月纱’这等奇货,那便说明,为他们提供支持的,绝非寻常商贾。公主不妨下一道令,彻查所有在岭南有生意往来的、经营奇珍异宝的商号。无论其主家是来自建康,还是东海,或是京城本地,凡账目不清、行踪诡秘者,皆有嫌疑。”
她特意在“东海”二字上,用了与“建康”完全相同的、不带任何偏重的语气。
那一瞬间,孟瑕清晰地看到,自己阿姊脸上那完美的笑容,有了一丝极细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凝固。
而慕兰时的眼神,清澈、冷静,甚至带着一丝坦然。
那眼神仿佛在说:我知道你知道,所以,不必再试探了。你我之间,只谈公事。
这是一场无声、极致的交锋。
孟珚,第一次,在与慕兰时的对弈中,感到了一种……棋逢对手的、冰冷的快意。
她缓缓地笑了,这一次,笑意里多了几分真心。
“好。”她只说了一个字。“就依慕大人所言。”
她转身,带着孟瑕,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营帐。
帐内,重又恢复了安静。
慕兰时静静地站着,直到帐外那姐妹二人的脚步声,彻底消失在夜色里。
她才缓缓地,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***
孟珚的命令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落霞城这潭死水,激起了剧烈的涟漪。
彻查所有商号的命令,以前所未有的雷霆之势展开。一时间,城中风声鹤唳,那些往日里自视甚高的商贾们,无论背景如何,都被迫打开库房,交出账册。
然而,三日过去,收获甚微。
账册都做得天衣无缝,库房里除了寻常的南北货物,再无它物。那批作为导火索的“流月纱”,也仿佛人间蒸发,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。所有线索,都断了。
军营中的气氛,也因此愈发压抑。
这日午后,一场小规模的斥候遭遇战,却意外地带来了一个突破口。周秉义的部下在巡山时,抓获了一名落单的叛军小头目。
审讯,在中军大帐旁的偏帐内进行。
帐内,弥漫着血腥、汗水与泥土混合的、令人作呕的气味。那名被捆在刑架上的头目,浑身是伤,却是个硬骨头,任凭鞭子如何抽打,始终一言不发,只是用一双淬了毒的眼睛,死死地瞪着主审位的孟珚。
孟珚端坐椅上,手中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匕首,脸上不见丝毫急躁。
“骨头倒是挺硬。”她轻笑一声,将匕首“咄”地一声,插进面前的木几,入木三分:“只是,不知道你的骨头,比烙铁硬,还是比剥皮刀硬?”
那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,但依旧咬紧牙关。
孟瑕站在姐姐身后,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后背,脸色发白,忍不住将头偏向一边。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般酷烈的场景,阿姊脸上冰冷的专注,比帐内任何刑具都更让她心寒。
慕兰时则静立于帐内一角的阴影里,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,自始至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