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是算亲朋,还是算下人?旁人该怎么待她们?阿娘和逾白又能适应住在这吗?连李侧妃和几位孺人尚且没有亲人在王府居住,她也不能特立独行。
“殿下?”
扶着桌面,青雀缓缓转身,看见楚王仍坐在桌边。
似乎从问过她父亲的死因后,他就没再开过口,一直无声坐在这里。
阳光穿过珠帘照入堂屋,玉石轻轻作响,阴影也晃出细碎的光。一粒光芒打在楚王额角,照出他的肌肤似雪冰白,肌肤之下,隐隐有青色的血脉浮现。
听见她唤,他抬起眼,看着她。
他在想什么?
“和永兴侯长子斗气相殴的,是谁?”
四目相视,楚王先于她开口。
“是——”没想到他还会问父亲,青雀思索了片刻,“是先河东都督、魏敬宗的三公子。”
“魏敬宗。”
楚王手指轻敲桌面,语气罕见地带了些犹豫:“他——”
“十一年前,魏敬宗和几个儿子战败有过,被贬岭南戍边。”青雀的话音却轻快起来,“魏三公子自幼养尊处优,受不得劳苦,路上一病,竟死了。魏敬宗年老体迈,在岭南支绌无力,不上几个月,旧伤复发,也死了。他夫人听闻爱子丈夫相继去世,伤心之下,也死了。”
她说得高兴,眉眼间不自觉就染了笑意,自己还浑然不觉,却全被楚王看在了眼里。
不是以直报怨。
更非以德报怨。
甚至,比以怨报怨还要更进一层。她的怨恨会牵连、波及到仇人身边所有人,但——
“对了!殿下,”想起正事,青雀忙忙说,“我方才是想问,能让我母亲妹妹,住去永宁坊吗?”
永兴坊雁巷,他送她的屋舍。
“为何不可。”收回目光,楚王答的随意,“你自己的房子,想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。你若愿意,便叫长史把她们都落在你户帖上。”
“多谢殿下!”青雀更加高兴,又小心问,“那,永宁坊安置好前,她们,能在这住两日吗?”
事情办得太快,她想缓一缓,多和阿娘逾白说说话。阿娘和逾白,只怕也要缓一缓。
“为何不可。”
又答一遍,楚王多看了她两眼,笑出一声:“难道这是龙潭虎穴,她们来了,就走不了了?”
“不是!”青雀两腮发热,“我——”
“有事,再派人去说。”楚王站起身,“不必送。”
等他迈过珠帘,青雀才怔怔地站了起来。
楚王这是,在和她玩笑?
还是,因为她直到走投无路,才愿意把母亲妹妹暴露在他面前,向他求助……他知道她怕他,疑心他,不明着计较,只在这时,才用一句话点她……嘲笑她?
是嘲笑,还是敲打?
……
碧蕊、春消带着青雀的吩咐出了门,乘车向永宁坊去。
宋家的霍娘子来了云起堂又走,殿下也来了又走的消息,也已经传遍了楚王府的后宅。
谁来谁去这样的事,在楚王府的后宅里,从来都不能成为秘密。
永春堂正堂,薛娘子和乔娘子围坐在张孺人身边,谁的神色都称不上好。
大郎早被乳母抱出去玩,送消息、回话的侍女也退出了房门。只有她们三人,人人心中都有猜想,人人也都能猜到互相心里在想什么,可谁都没有开口。好像一但把猜测说出来,再互相证实,统一的想法就会变成一个沉重的真相——她们承受不起的真相。
喝干了茶,乔娘子伸手提壶,给自己斟满,又看两位姐姐面前:
薛娘子的茶杯空了一半,张孺人面前的茶,却还一口都未动。
她便给薛娘子倒满。犹豫几息,没敢把手伸向张孺人。
握住茶杯,薛娘子叹了一声。
这一声让乔娘子更坐不住。她想开口,但看看两人的面色,又勉强忍住,转头看窗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