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都安静了许多,乖乖地窝着不动,手指攥紧大伴的衣袍。
小天子吸了吸鼻子,不放心地问道:“但是吴王知道是我们害的他……他之后会不会回京杀我,然后把皇位抢走?”
沈玉衡道:“藩王无诏不得进京,陛下不让他来,他私自上京便是谋反刺杀的大罪,可直接处死。”
他稍作停顿,又道:“臣今日起便让勇士营的死士寸步不离守着陛下,若他真敢前来,也不会叫陛下受丝毫的伤害。”
景裕大为感动。
他先前怪罪于沈玉衡忙碌公务,不来见他;此时却又觉得沈玉衡日理万机,忙得没空见他也是有道理的。
御马监督管天下兵马,却不比传达政务的司礼监有好些秉笔太监。
御马监的太监只有沈玉衡一人,管的事却不比司礼监少,还得训练勇士营的死士保证天子安全。
景裕虽然想要沈玉衡随叫随到,又对沈玉衡的能力颇为自豪。
他的伴伴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宦官:杀过敌将,拿过城池,比沈广、苗善河这些老太监都要厉害上千百倍。
如此厉害的沈玉衡,不曾嫌弃他只是个失势的皇子,始终愿意跟在他的身侧,日日不忘贴身伺候于他。
——是朕最忠诚的奴婢。
小皇帝的脾气过去了,又念起沈玉衡的好来。
他软下语气,撒娇道:“沈玉衡,世上怕是再没人对朕这么好了……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朕……”
景裕年少失恃,性情多变敏感,这也是沈玉衡不太想多见这人的原因。
如今他见终于把人给哄好了,心头微松,不再逾矩拍抚,端端正正地跪好。
他恭顺地道:“奴婢能有今日,全因陛下照拂,奴婢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。”
若是往常,沈玉衡大抵还会说些更肉麻的话以表忠心。
但他真正的主子已经进了他的府第,这些背主另投的话,却是怎么都无法对景裕说出口了,只能挑些不太过分的敷衍一下。
小皇帝对他家大伴另投明主全然无知,心里想的满是他和沈玉衡曾经相依为命的岁月。
景裕依赖地道:“伴伴,朕累了,要伴伴哄朕睡觉……”
沈玉衡应声:“是,奴婢这就伺候陛下就寝。”
景裕心满意足,拖着双腿跑回床上,又回过头来:“我的脸上好难受,你帮我洗洗脸。”
沈玉衡应了一声,走到寝殿外面差人备水。
殿外除了值夜宦官之外,还有逢力站在一边,显然已等候多时。
他见了沈玉衡便走上前来,低声地道:“沈公,奴婢有事禀报。”
沈玉衡早些时候让多贤派了指令给逢力,让他去审凤止宫前的小黄门。
应当是已经审出结果来了。
沈玉衡虽然万分想要立刻知道情报,却也只能按捺着性子,吩咐道:“你先在此处候着,莫要走开。”
逢力道:“是。”
沈玉衡从內侍手里接过水盆,提回殿内,绞了温热的帕子,给景裕轻轻擦脸。
景裕感受着脸上的温暖,和大伴细腻轻柔的动作,吸了吸鼻子,笑道:“伴伴,你总是这么香。”
沈玉衡专心伺候景裕,面色淡淡地回答:“阉人身上易有骚臭,奴婢想要伺候陛下的万金之躯,自然得日日焚香萧浴才敢靠近。”
虞人尚美成性,爱打扮,爱簪花,爱熏香。
位高权重者不论官宦帝王,全都涂脂抹粉,簪花熏香;沈玉衡不算爱美,只格外注意清洁。
毕竟他的颜色本就还行,不化妆也胜过常人许多;不簪花则是因为头顶太高,别人看不到也没什么意义。
只有熏香,世人都说阉人身上有味,哪怕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怪味,在御前也保持着一日两三次的萧浴,衣服全都大肆熏香。
不然若是身上带有味道,哪怕他在外骁勇善战,在内办事得力,都很难受到到景裕和先帝的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