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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泣。

他生的白,也穿了一身月牙白,乌黑的发丝拢在身后,有几缕贴在腮边,明眸皓齿,眼波含泪,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。

总管目光在他身上打量,而后呸了一声:“再给你一次机会,再不打起精神,就把你丢去兽园喂狗!”

贺亭瞳感激不尽,抱着琴赶紧归队。

他们是入宫为帝君奏乐的伶人。

帝君多日难眠,唯有清心曲方能让他有片刻放松,只是这最简单的清心曲,却已经让宫中乐师死绝了。

便是神朝内最顶尖的乐仙,也难以消除帝君心中的灼意。帝君天生火相,性情暴虐恣睢,阴晴不定,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被业火焚烧,灰飞烟灭的下场。

而今当世已没有乐修肯入宫奏乐,帝君又催着要听曲儿,便只能从宫人们中抽出一批成色不错的,送去给帝君烧着玩。

贺亭瞳便是这其中的一枚炮灰。

明知是死,但被业火烧死和被丢到万兽园被异兽咬死之间,他选择前者。毕竟业火只是一瞬间,而异兽有的喜欢吃活的。

贺亭瞳不会清心曲,他甚至不会弹琴。

抱着这触手温凉的琴身,一瘸一拐地跟上伎乐队伍,只是走动间偶尔会觉得有一丝丝诡异。当然,这种感觉一闪而过,很快就消失干净。

圣宫庞大,结合天上星斗作一百零八宫,腾于九天云气之上,亭台楼阁,琼楼玉宇,奇珍异草生于廊间,灵气化作实质的云雾随风流动,隔着很远都能听见长廊上的风铃声,叮叮咚咚。

他们随着这风铃声,一路前往帝君寝宫。

月上中天,贺亭瞳抱着琴,长袖当风,他身上只有薄薄一层中衣,披着很飘渺的一层云纱,在月光下有种朦胧剔透的美感。

他低头看着透出一丝肉色的衫子,觉得自己像一枚鲜嫩可口的水晶虾饺。

只能看见人一批一批进去,不过不见人出来,贺亭瞳这枚虾饺也排着队,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寝宫当中,等待帝王的“享用”。

不过他根本不会琴音,想必会死的比别人更快些。

但是没关系,死得其所,毕竟他若是死了,算作殉职,宫中会给他这种因公殉职的宫人做额外补贴,补给他的家人。

贺亭瞳手指一紧。

家人。

他有什么家人?

他有家人吗?

抬步跨过门槛,他仰头,看见穹顶密密麻麻的明珠,照彻整个大殿。空中垂着整副整副鲛绡,上绘山水,重重叠叠,挡住了轻纱之后的人影。

殿中熏香气息很重,是淡雅的香味,引得人昏昏欲睡。

地上落了带有余热的一层灰,想来是上一批“同僚”,身边所有人都低着头,各自放好乐器,准备奏乐。

贺亭瞳不知道怎么站位,他把琴放在桌子上,却被抱着筝的挤走,他被一串接一串,挤到最尾巴处站着,身前身后空荡荡,连凳子都没有了。

这怎么弹?

算了。

他索性盘腿坐在地上,横着琴,颇有些洒脱不羁的狂放。

然后旁边的“同僚”踢他一脚:“会不会弹琴啊,放反了!”

贺亭瞳:“……”

他赶紧将琴倒过来。

听见一声悠长的玉磬声,随后伴着如和风细雨的笛声,清心曲骤起。

贺亭瞳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放,随手一扫,只听得一声闷响,像是谁放了个屁,随后旁边吹笛的没忍住笑了一下,气息不畅,迎来了第一个走调。

在场众人顿时面如土色,难以为继。

想必不专业的不止贺亭瞳一个,很快乐声“分崩离析”,走调十万八千里。

大概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清心曲,这一次的帝君居然忘了把他们烧成灰。沉默了好一阵,一道略带冷感的嗓音从后头响起:“那个起错调子的,给孤出来。”

贺亭瞳抱着琴一动不动,身侧其余同僚纷纷后退一步,将他一个人抛在外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