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冉漾听得出季绪语气中带了极淡的不悦。
“奴婢……”
冉漾狼狈低着头咬着唇,想说些什么。
“下去吧。”
季绪神色淡然,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。
像是逃离一般快步离开,身后女子轻快如黄鹂一般的声音,清脆飘进了耳朵,“季家阿兄,你们国公府的规矩简直比慈安宫里还严呐!”
然后,她听见季绪声音里含了宠溺,语气里是她从未听到过的熟稔和尊重,“自小就这般爱挑理,约束下人而已,再严的规矩都管不到你这个郡主娘娘身上。”
闻声,回首。
冉漾看见季绪撑着的伞向着那位郡主斜去,他自己却落了半肩的雪。
像是逃回问梅阁一般,走得快到冉漾腿都有些软。
逼仄的屋子里出奇的静谧。
午后的半阙日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,洒在她桌角白瓷阔口盘的水仙上,淡黄的芯子挤在莹白花瓣中央,暗香盈了满屋。
这水仙还是季绪差人替她寻来的,只不过现在闻得冉漾有些头晕,她只好大口喘着粗气倚在椅子上。
八字合适,字好……要她避去玉佛寺。
这几件事凑在一起,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,她就想明白了关窍。
脸颊火烧火燎的胀,点滴热茶顺着前额的发丝滑进眼睛,刺得眼睛生涩,冉漾疼得直发抖,却又不敢动一分。
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,又或是该请罪。
“发卖了便是,年轻爷们哪个不是馋嘴猫儿似的,还是什么大事不成?当众撒泼,成何体统!”
当啷一声闷响,大长公主茶杯重重磕在紫檀桌上,“平日我不忍苛责你,你们婆媳到底存着什么心思真当我不晓得?三日前你就发现了,偏要选在今日闹,好让大郎在贵客面前丢国公府的人?”
此言一出,四下皆静。
杜氏满面通红,何氏止了哭声,丫鬟仆妇们恍若未闻,只井然有序重捧了茶来。
冉漾这才得以看见这位历经三朝,辅佐今上的大长公主。她望之四十许人,一袭紫袍贵气十足,目光如炬,一双眼睛虽有些岁月斧凿,但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。
曹嬷嬷瞭了大长公主一眼,颇有眼色地挥退了旁人,然后拉着呆呆杵着的冉漾进了耳房。
茶房里炭火足,也暖和。
“你坐,刚刚可是吓着了?”
曹嬷嬷看冉漾脸颊只是烫红,略略心安。
她抬手取了张帕子递给冉漾,温声安慰道,“主子们难免有个动气的时候,怎么也得有个出气的地方,恰好赶上委屈了你。”
“那里就那么容易吓着,主子向来都是慈和待下,我们做奴婢的只图主子舒心便是。”
冉漾擦了擦脸颊上的茶水,碰到伤处疼得一哆嗦,只好勉强挤出个温温顺顺的笑来,何氏砸错了人而已,曹嬷嬷亲自来给她台阶下,她不接着就是不懂事。
“也是嬷嬷太心疼我。”
冉漾一句话,便把事揭了过去。
曹嬷嬷满意点点头,忍不住细细打量眼前人。
丰厚黑亮的头发简单盘了个髻,鬓角碎发软软垂在脸颊。浑身上下只插了支素银簪,丫鬟制式的冬衣上大片水渍上挂了片茶叶,依旧能让人眼前一亮,倒当真是灵秀孩子。
就是委实可怜了些。
其实随氏这话也不错,讨好郎君,侍奉主母。
主子宠得笑,主子打骂也得笑,为婢妾的,大抵是这样一辈子。
她如此懂事,大长公主今日的手段倒是白费了。
曹嬷嬷心底一叹,又道,“大长公主找你,本是想看看你可稳妥,开春须得个人去玉佛寺替主子抄几日经还愿,阖府算下来你的八字正合适,字又好,现下看来你是当得起。”
玉佛寺?
冉漾愣了一瞬,只得点头称是。
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