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时而驻足,对着田地指点交谈,时而前行, 踩过田埂时小心绕开还未完全长成的秋茄树。
水田中,钟平安挽着裤腿, 跟在郭氏身后踩着水捉蟹摸螺,他们家没养鸭子, 要时不时趁刚退潮时把里面的螃蟹揪出来。
“小爹, 那边有好多人。”
到底是孩子, 做事不专心,伸手用竹夹在水里晃两下,就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, 正是为此,他第一个瞧见那群陌生人。
郭氏把一只小红蟹丢进腰间系的竹篓, 只觉得腰酸背痛, 水田里一踩一脚泥,还要提防不能伤了稻苗,比寻常赶海捉蟹子累多了,过去他觉得水上人辛苦, 现在才知道,陆上种地的也不容易。
听洺小子说,因为县内多山,乡下的稻田好些都是在山腰上开凿的, 要下地还得先爬山, 这么看来,他们这片泥巴地已算是不错。
太阳晒得他后背发烫,汗水直冒, 听见钟平安说的,他头也不抬道:“这里到处都是人,有人有什么稀奇,快些干活,收拾完这块田,这些螃蟹带回家给你做生腌。”
钟平安坚持道:“可是里面没有认识的人。”
郭氏这才直起腰,扶了一下头顶上的藤笠,眯着眼朝小哥儿指的方向望去。
他一眼就看出这伙来人并非水上人,而是城里来的,只是不知是找谁的,按着他以前的性子,肯定第一个上去打听,现在学聪明了,少说话,也就少招惹事端。
“我和你爹怎么跟你说的,在外面遇见不认识的大人,要离远些,也别盯着人家看,不然遇到拐子,把你拐到海那边去给人当苦力。”
郭氏教育小哥儿一句,上前看他篓子里装了几只螃蟹,今天钟老四和石头都不在家,他带着安哥儿出来,也是为了给孩子找个事做,不然留在家里更不省心。
垂眸看一眼,果然这好半天了也没干什么正事,里面只有几个小螺和一个贝壳。
“我是看出来了,你和你小爹我一样,不是个勤快的。”
他叹口气,正要让钟平安去田埂上玩,别跟着自己添乱,就听小哥儿道:“小爹,他们好像往咱们这边来了!”
此行来到千顷沙的“陆上人”,打头的乃是九越县知县应拱,他有心趁这咸水稻出穗的时候,到下面的村澳巡视一番,头一站就选在了千顷沙。
因不欲扰民,是微服出行,故而没带之前露过面的县丞,只带了一个新来的书吏,几个官差随行护卫,一并都做普通百姓打扮。
既都来了,总不能看看就走,他打量一圈,选中一个带孩子在水田里做事的夫郎。
郭氏眼看这群人越走越近,下意识把孩子护在身后,他性子泼辣,倒是不怕生,听那为首的男子自称是路过的生意人,思索一息,主动问道:“原来您是城里来的掌柜老爷,不知可是来我们这寻钟洺的?”
这话说得应拱一愣,他当然记得钟洺,是那个头一个买下五十亩荒滩开垦,钻研出咸水田闸口,很是伶俐的水上人。
来之前确也想着,今天来这里时能遇见那个年轻汉子则是最好的,想来能得到不少关于咸水田的有用讯息。
“您认识钟洺?”
这么一来,郭氏便笃定自己猜对了,当即笑道:“认得,我们是一家的,他是我侄儿。我记得阿洺今日在家,他们家房子离这处还有几步路,我领你们过去。”
既是来找钟洺的,自己总该给人带个路,郭氏跨步从田里出来,上了田埂,赤脚踩上木屐,又伸出牵出踩在水田里的钟平安,朝前一扬下巴,大大方方道:“几位老爷,这边走。”
应拱本还想拒绝,让他指个方向,自己带人去就是,不过见这夫郎怪是热情,也就示意手下人一并跟上。
路上应拱故作好奇地问道:“我听说六七月的伏天里是捕海蜇的季节,水上人都是全家出动,往海上去捕蛰,怎的眼下水田中还有人在劳作?”
郭氏没多想,以为就是陆上人的好奇罢了,有什么答什么道:“我们族长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