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爻垂眸看眼前的姑娘,他设身处地理解她,于感情,她心死了;偏又紧连着被父亲的谋位之心折磨。
情义、忠义和孝实在难以周全。
姑娘也看着他,亮晶晶的纯黑眼仁里泛着倔强,她不愿低头,不甘在父亲背后沉默不言,她想换一种方式灿烂地过活,无愧于仰慕,无愧于养育。
“好,你去,”李爻沉声道,“活着回来。”
与此同时,城下大祭司缠着满身炸/药,有恃无恐地来了,敞开嗓门扬声喊:“康南王,城外的将士都是因信安旧事蒙冤受屈的人!你我争斗,全因赵晸挑唆,你今日在城头杀了他,老朽留下任你处置,城外也自会退兵!这般合算的买卖,为何不做?”
李爻知道信安旧事让羯人内部互相甩锅,定有过不少冤案。
眼下,大祭司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,争斗抛开利益,上升到仇恨了。
而仇恨依靠理智说不通,也解不开。
第120章 神性
城外炮火连连, 城头撑起支摘重盾。
湘妃怒被投石车高抛过来,砸在青铜鬼面上,爆出火光, 粉色的烟尘给青面獠牙上了一层胭脂, 更显鬼魅可怖;更甚有炸/雷越过盾牌, 飞过城头半月台, 到城关之后,爆开便即刻飞沙走石。
黄骁指挥防御,下令箭、炮齐发。
但效果不太好, 对方的投石车不知如何改造过, 射程居然比晋军的火炮远。
赵晸的目光随女儿身影动,直到乌月似的铠甲远得看不见,空留眼底一片怅然若失——蓉辉带兵下城那一刻,赵晸的心乱了。
他从来觉得自己可以运筹帷幄, 即便事情败露,也能为女儿善后一个平安去处。
可闺女偏生是来讨债的, 关键时刻,反调都懒得与他唱,直接给他拖后腿。
他不停地问自己:
我还能有翻盘的一日吗?
我为了至高无上的位置, 能舍得下蓉辉吗?
事到临头, 他反而犹豫不决了。
他设想孤家寡人、高处不胜寒, 突然觉得没意思。
“将王爷请到瓮城去。”李爻冷声道。
瓮城是城关之内被隔绝的独立区域, 一会儿闹成什么样, 都不至于伤及无辜。
“晏初!”赵晸急转向李爻, “你快召她回来!她没有临阵经验, 我从不曾真想害过你,你为何要她偿命!”
他喊得撕心裂肺。
此时, 李爻没工夫与他掰扯个人恩怨,更懒得解释待蓉辉的成全之意。他一句话都没说,上了城关瞭望台,居高向下看一眼,见辰王还在向他喊什么。
早知如此,一言难尽。
景平仰头看,见李爻所在之处防御坚实,暂且放心。他惦记着五弊散的解药,追着辰王到瓮城中,质问道:“你说你没害他?你在他银乌面罩的滤片上浸过什么药?”
赵晸眸色中闪过差异,知道眼前这小子所做之事,比自己预想的更多。
“既然没有害他之心,把五弊散的方子或者解药给我。”景平见他不答,少有地面露急切。
“滤片里浸的是我尝试缓解晏初毒症的药……”
“胡说,”景平厉声打断他,“不仅不对症,更似激发了病程!”
辰王神色柔下几分,摇了摇头:“没骗你,我也发现了不对症,是以没继续下去。我没有解药,想解他的毒,只有逐一尝试。当年我交给先帝的是一套方子,最终他到底用了哪一种毒方,我不知道……且他或许不完全信我,又找人调过药方。”
他方才还诓骗太子交换解药,眼下见大势已去,便不再瞒了。
“逐一尝试”四个字让景平暴怒,是药三分毒,如何能这般尝试!
他脑子飞转,下意识将手插进头发里钩扯着。微痛刺激着他冷静。他心脏像猝然被利器贯过,剧痛让他不经意间打了个晃,好不容易盼来希望,眨眼睛回到了原点——没人知道方子?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