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求必应。嘉宁自小所受的礼遇规格,不比后来中宫所出的嫡亲太子低。
嘉宁如今在朝政里权势地位不低,凭借她雄厚的家底,广散财帛,被收买者多如牛毛,其门下亦揽不少文客,近年及第者,多出自嘉宁门下。
这些关乎嘉宁的信息出自谢让之手,自是会比她在外界听到的消息真实,沈晏如翻看着其上墨字,思忖之际,她渐渐也明白了谢让想给她传递的信息。
一是嘉宁势力之大,并不好对付。
二是嘉宁如今在朝野之势,似乎超乎了寻常公主应有的地位。
沈晏如再是不通政事,也能从这字里行间看出些意味来,民间对嘉宁的印象多为嘉宁深受荣宠,奢靡无度,并无沈晏如从纸页上看到的这些东西。
在这天子脚下的皇城,若是权力滔天者,惯来人尽皆知。可嘉宁像是将这些刻意隐藏起来一样,生怕别人知晓。
沈晏如沉吟道:“嘉宁……是想夺位?那太子呢?”
权力之争她虽是懵懂不解,可至高无上的皇位只有一个。谢让给她的暗示已然明显,若是她想要对付嘉宁,必定会掺和到争权之上。
谢让耐心为她答道:“太子年不过二十,虽天资聪颖,但根基亦浅,未有党羽,且太子与嘉宁虽非一母所生,感情却要好,二人不曾有嫌隙。”
沈晏如蹙起了眉,如此看来,嘉宁无非是两种可能。她欲想辅佐太子,将来名垂青史留得个贤名;或是暂且隐忍,一朝夺位,登基称帝。
可一想到建朝以来,从未有女子当政,更不用提夺位争权,沈晏如单是想着,便觉咋舌不已。
“不论如何,嘉宁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主,”
谢让幽邃的眼瞳盯着她,他径自戳破她藏起来的心思,“并非是我想要强行留下,留在这里,而是你的身份已暴露,她得知了当年有你这个漏网之鱼,定会设法杀你。”
嘉宁自顾自地扬起脸,朝姜留看去,“只是我不明白……姜绥宁,你为何叛我?”
姜留呵着冷气,白茫茫的雾色迷蒙了他的轮廓。
“十年前,京城有个做零工为生的落魄小儿,那一日,他不慎撞到了宫墙里出来的富丽车马。小儿身上的脏血玷污了车轱辘,他便被人打得半死不活,险些命丧街头。”
姜留语速极缓,几近是逐字逐句,“当时他就听见了,侍卫喊着里头的人,‘嘉宁公主’。”
嘉宁闻言,口中又再咳出黑血来,一旁的商越紧忙捻着绢帕,为她擦拭着脸庞。她把着商越的手臂,气若游丝,虚弱的嗓音像是在叹息,“商越,商越……”
她想起,那时她决定逼宫的时候,商越义无反顾地服用了束之高阁的秘药。他终是能够站起,能够成为她少时倾慕的翩翩少年郎,同样也意味着,他很快就会油尽灯枯。
到最后,嘉宁却是什么也没说。那双眼遥看着长空,未能闭上。
夜雪愈沉,又有鲜红溅起,洒满枯干的茅草。
沈晏如看向眼前已无生机的两具尸身,嘉宁与商越,默声不语。
那等报仇得来的快意并未像她预料中在心口填满,沉闷如重雪拥堵在胸腔的感官愈加清晰。
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跟前的姜留,正要启唇之时,沈晏如忽觉自己身侧那座向来岿然不动的山岳,轰然倒下,墨色衣袍携过干冽的寒风。
“兄长!”
沈晏如侧过头时,只见谢让脸色苍白,唇畔乌青,他单膝跪立于地,单手持剑倚着,那肩头处被血打湿的痕迹更甚,浓重的血味儿弥漫于畔。
她当即心慌起来,凭着她微弱的力气,如何也搀不起身躯雄健的谢让。
姜留的声音插入其间,“即便是生生剜去了一块肉,也逃不过中毒的下场。”
闻及此,沈晏如蓦地明了谢让身上这伤从何而来,她咬牙恨道:“是你——”
心底似有什么重要之物在流失着,沈晏如发觉衣上愈发生寒,她拼力想要抓住手心可以触及的温暖,谢让的体温却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