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诶?”
夏油傑被一之濑悠馬忽如其來的言語擊中,措不及防,腦袋有些恍惚;他一時間沒有搞清楚對方的意思。
一之濑悠馬忽然笑了起來,和他平時冷淡的模樣大相徑庭;這種脫離平常的陌生感,反而讓旁觀着感到了一絲莫名的不安。
“你們對我來說,也是重要的存在。”
“就如你所說的,即便都是只是一些虛幻的存在,對我來說,也都是有意義的。”
“基本任務要求我必須殺了你們,也依然會猶豫。”
“——這種事情,根本做不到啊。”
明明只要像那個混蛋邪神所說的,把這裏的一切僅僅只當成一場游戲,虛假不存在的世界;完成任務之後,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,投身于別的事情之中。
只需要帶着玩家的心态,像神明一樣以一種高緯度的視角睥睨衆人,便不會為之感到痛苦。
可他不是神,而是人類。
擁有情感的人類。
不管再怎麽虛假,再怎麽不現實,自己從他們身上收獲的感情,卻是無比真切的。歡喜也好,悲傷也好,憤怒也好,絕望也好,正因為這些情感,虛假的世界也會變成真實的。
傑、悟、硝子、歌姬學姐、七海、灰原、冥冥學姐、夜蛾老師……還有遙遠的,記憶中曾經的家人們,太宰、中也……
一之濑悠馬垂着腦袋,眼神平靜,而嘴角卻微微上揚。
他擡起手,那最後一支已經折斷了的箭矢,握在他的掌心之中,箭矢斷裂處的竹刺紮入手掌心,鮮血伴随着刺痛感從指縫間滴落。
“從頭到尾,介懷于「真實」與「虛假」的家夥,只有我一個人啊。他們什麽都沒有做錯……我怎麽可以把這些惡意發洩到別人身上。”
“這樣不就和那家夥一樣了嗎?”
黑發少年輕笑呢喃着,一邊擡起握着斷箭的手,高高舉起;自身體內部流轉而出,淡如青煙的乳白色光輝,逐漸萦繞上手腕。
然而,那乳白色的光輝卻逐漸地變得鮮紅,随着主人心跳的節奏脈動着,像是血管中源源不斷流淌的血液,甚至能夠聽見它流動時微弱的水聲。
那道光奪目耀眼的同時,仿佛是吸取了主人的生命力;
穿着袴服的黑發少年身體微微晃了晃,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蛋上,完全沒了血色,連剛剛鼻尖和唇角的血液也凝固不再流淌。
生命力在不斷析出,透支。
一之濑悠馬微微擡眼,便看見被神明僞裝出來的血量條,此時正不斷縮短,到達極限後,眼前閃爍着紅色的警告符號鋪天蓋地的襲來,遮擋住其他亂七八糟的畫面。
耳邊的聲音,只剩下刺耳的電子轟鳴,沙啞中,仿佛混雜着無法仔細聆聽的神明低語。
“悠、你要幹什麽!”
夏油傑瞳孔緊縮,朝着一之濑悠馬的方向吼道,沙啞的聲帶也跟着破了音。
“……哈、從「羊」那次之後,我就在思考這件事了。”
“在那個時候,如果我殺了自己,而不是選擇背刺中也,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呢?”
“這裏也一樣。”
“我記得,任務的要求只是要我親手摧毀我的羁絆,對吧?”
“這并不意味着,我必須要「殺死」他們。”
“那麽,從一切的最根源結束不就行了?”
“——抹消「羁絆」最開始的源頭,也就是我自己,這也是一種通關主線的辦法吧?”
“用我所有的生命力,換取自己的死亡;這樣一來,你也沒有辦法從這一天的淩晨「回檔」重來。”
他的聲音雖然很輕,卻依舊被面前的夏油傑捕捉到。
紮着丸子頭、有些狼狽的高挑少年,他似乎猜到了對方話中的意思,難以置信地開口,試圖阻止,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。
“……悠,停下、停下!”
對方似乎沒有聽見,低聲自言自語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