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笙微垂眸,错开即将与她交汇的视线。
可敦唇角微扬,掌心落在大汗宝座之上。
她听得懂唐笙的所有话,却用丹帐语和她说话。
“那就不说暗话。齐国打不赢,丹帐同瓦格大概也迈不过平沙江。你们缺粮,又被围得水泄不通,军心将溃,不是么。”
“殿下。”唐笙斟酌了片刻才开口,“凉州守军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,是断不会降的。您也清楚,再打下去,库莫只会被丹帐拖入深渊。”
唐笙话里有话,短短几句便挑明了丹帐内部各怀鬼胎,只愿立即分功不愿继续向前掠地的状态。
起初丹帐六部能够合作是因为还未得利,所以原听号召。
译官眼中多了几分探究,话翻到一半,可敦便笑了起来,译官压低了音调,译完了剩下半句话。
秦之娍再次开口,说的便是齐语了。
“你和从前那个监事局尚宫有些相像,是唐简的姊妹么。”这回可敦换了齐语,“秦玅观可真是命好,有这么多人愿为她卖命。”
唐笙抱拳,偏向南边:“陛下她是明主,士为知己者死,下臣愿为圣君而死。”
秦之娍唇畔的笑意淡了,又换作丹帐语说话:“我要库莫,做丹帐的主人。”
“倘使库莫为丹帐之主,退守战前疆域,大齐愿协之,尽番邦主君之谊。”唐笙莞尔,眼底泛着胜券在握的微光。
“番邦主君?”为唐笙引路的金珠大臣从她身后走上前来,用眼神示意译官拔高声量,“齐军溃败,还要做主君?”
“你们应当清楚,倘若辽东平定,三十万大军西向,丹帐倾族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。若是惹恼了崇宁帝,这好好一场袭扰边境的战乱,就要打成灭族战了。”
唐笙并未被他的质问所驳倒,语调毫无波澜。
“迹象已呈,不是么。时局如何,你们比我要清楚得多。”
金珠大臣一时语塞,将视线投向可敦。
唐笙捉住他神情的转变,敏锐地初判时局。
凉州被围困得这样久,她们根本不知时局如何,只能从丹帐人的反应进行分析。金珠大臣的神情证实了唐笙的猜测。
唐笙悬着的心在刹那间放下了——谈判是建立在实力与战况的基础上的,若是一方有摧枯拉朽的态势,便根本没有和谈可能。
秦玅观亲征带来的有利战果愈多,唐笙谈判和周旋的计策便愈多,即便身处敌营,安全也能得到保证。
唐笙拖延的时间越长,离间计策愈有效,秦玅观身上的担子便愈轻。
她们虽处国境两端,命运却紧紧关联在一起。
孤身入阵的胆怯与忐忑在顷刻间扫净了,唐笙的思绪变得无比明晰,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更有底气。
“想要齐军协助统一六部,划定唯一的丹帐大汗,库莫就必须退回原位,不得再攻打凉州城。”
听了译官转述的话,金珠大臣面露狠戾,步步紧逼。
“要想库莫后撤,你们必须拱手让出凉州城,撤回平梁大营。拿不出诚意就没有详谈的必要。”
库莫常年困于贫瘠的戈壁,向北有罗刹人,向南又有其余五部阻止商贸,吃尽了商贸闭塞了苦头。凉州城及周遭土地是库莫破局的核心。
这是块肥肉,无论如何,他们都不愿松口。
“你这样强硬,不怕死在这里吗?!”
弯刀出鞘,银辉闪耀,寒风掠过,阴凉直逼唐笙喉头。
这样要紧的关头,帐外忽然传来通报,信兵语速奇快,听清奏报的官员面色垮了下来。
数道近似于质问的声音响起,唐笙凝滞的鼻息反倒平复下来。
译官说:“你们齐人为何连和谈的诚意都拿不出来,竟还在城外袭扰?”
此言一出,唐笙便知道是方家姐妹的手笔了。
库莫人这样惊诧愤懑,想必是她们打赢了。
唐笙微仰首,敛眸望着紧逼刀锋:“你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