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懂得见好就收。
大敌当前,他还要叶舟顾及天家的面子,舍生保护他,因此不要和叶舟硬碰硬。
裴凌不吭声了,叶舟也就不再搭理他。
回头的一瞬间,他对上小侄女亮晶晶的眼眸,心里颇有几分不自在。
叶薇不会以为,他在帮她出头吧?虽然好像,也算是出头。
叶薇心里想的事更多,她没料到叶舟原来一直记恨天家,他和她的父亲叶瑾不同,没有为了荣华富贵,一心臣服皇帝,为裴望山卖命。叶舟厌倦了为皇帝开疆辟土的日子,也不满父亲客死边关,他记恩,一直惦记父亲的。也是因为如此,他才不满叶尘夜把家主之位传给道貌岸然的兄长,他最厌恶的是,叶瑾拿着父亲用命打拼下来的家业,像条狗一样讨好裴望山。
天家就是杀父仇人,若非皇命逼迫父亲护主,叶尘夜又如何会献祭血肉,一心要赢下战役?
虽然叶尘夜心中定是存有庇护边关百姓的大爱,才会甘心舍命救世。
叶舟只是看到了裴凌自私自利的嘴脸,为父亲效忠这样一家子衣冠禽兽,感到不值罢了。
这一场争执落到裴君琅眼中,又是另外一幅光景。他心中了然,原来叶家也没他想得那般和睦,处处都是好攻克的罅隙-
夜色昏暗,京城皇都,各个宫阙燃着幽幽的灯,烛光煌煌。
深红色的丹墀之上,是天子寝殿。落不尽的大雪封住了殿门,小黄门手持扫帚,无论如何清扫也无法空出一块地来。他的手指冻得红肿,膝骨也刺疼。小太监在中贵人看不见的地界里瑟瑟发抖,如同鹌鹑,还没来得及偷懒一会儿,殿宇的窗户竟从内向外打开了。
小太监被哐当的响声吓了一跳,一抬头,绿豆小眼正对上一张不怒而威的脸。小太监顿时吓得两股战战,冷不防跪到了雪里,膝骨骤然冻僵。
裴望山开窗透风,恰巧看到小黄门瑟缩的身影,原来只是个孩子,瞧着同他的二郎差不多大的年纪。
皇帝低头,视线落于小太监红肿的指骨上。
裴君琅浑身上下都染满了血色,就连饱满的眉骨也溅射一丝血痕。他抬手一抹,一道蜿蜒绵长的红,自他的眼角涂抹至下颌,美得骇目惊心。
“趁孤心情好,奉劝各位束手就擒。毕竟,你们的陛下已经殡天了。”
裴君琅声音清冷地说出这样一桩惊心动魄的夺权罪业,众人无不瞠目结舌。
但很快,大家反应过来。
裴君琅当然有资格口气狂妄,盛气凌人。
裴望山死了,裴君琅逼宫成功,他顺理成章登上王座,成为新一任君王。
军士们明白往后要效忠谁,他们见好就收,抛下了武器军械,纷纷跪地,山呼万岁。
他们不再是裴望山的私兵。
从今往后,他们只为裴君琅一人鞠躬尽瘁。
第一百三十五章
裴望山死后,钦天监择了即位大典的吉日,礼部、光禄寺、中书省的堂官们则负责登极仪那日的礼制安排。
很快,大乾国举行了裴君琅的登基大典。
这一日,市井街巷锣鼓喧天,店铺酒家张灯结彩,百姓们不知宫闱里的血腥争斗,他们对天家的事漠不关心。他们只知道,如今要当皇帝的人,是红龙神主的夫君。
裴君琅身穿衮服,佩戴十二条垂旒的冠冕,坐于高台的鎏金龙头王座之上。乌沉沉的大殿内,阳光照不到深处,唯有龙凤烛在铜台上哔啵作响。
裴君琅的五官阴在暗影里,勾勒出俊秀清晰的轮廓。他冷冷睥睨台阶下的文武百官与世家长辈,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大权在握的喜色。
裴君琅不过弱冠年纪,他看上去那样年轻,那样稚嫩,偏偏没人看小瞧这位铁血手腕的君主。特别是红龙与裴君琅同进同出,看在红龙的面子上,也无人敢不敬裴君琅。
红龙黏不到叶薇,只能每日默默跟在裴君琅的身后。虽说裴君琅待它态度冷淡,但好歹也算是从前认识的人,红龙不大介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