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立的道心一点点重铸,寄雪剑已留给了云衣,江雪鸿便欲寻处铺子临时炼一把趁手的剑。
烧成赤红的铁水灌入模具,打铁的匠人一边擦着汗一边抬头望天,自言自语道:“诶,怎么瞧着要变天啊?”
春寒如秋,阴云诡异地向道宗方向聚拢,江雪鸿也沉了脸色。
天罚怎么会比卜算得还要提前?
等等,除了云衣继承的巫衣半魂,还有一个与巫族有故之人被他略过了——江寒秋。
失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
匠人再回头时,被冰冻的熔炉端正放着一袋光辉熠熠的灵石,炉边人与炉中剑都不知所踪。
“道长,石头不好结账啊!”
*
三日后,上清道宗。
昆吾剑冢忽而涌现剧烈异动,整片地脉都被动摇,插天石剑失去了与元虚道骨的连结,竟碎开道道裂纹。白一羽被排斥出结界之外,被人在半空中伸手扶住。
霜白道服猎猎作响,看清来人,她先是一震,转而正色道:“寂尘,剑冢异动非比寻常,恐怕即将引动天罚。”
江雪鸿提步落在雪崖,俯瞰昆吾剑冢,用那惯常的平静语调道:“巫族一朝被屠,怨魂尽数堕为恶鬼,吸食堕仙江冀神魂并借寄雪剑化生邪灵,潜藏四百年,作祟引魔,不得不渡。”
白一羽也是近日才将往事梳理清晰,当机立断:“你修为未复,速速传讯仙盟。但眼下封印濒危,恐怕仅容一人深入阵眼镇守,此番不如由我……”
“羽姨,”江雪鸿第一次对她用这样亲近的称呼,打断道,“明哲快满百岁了。”
明哲,是白一羽的儿子。
芸芸众生皆有牵挂与羁绊,仙族看似超脱世外,血脉亲情实则也与肉骨凡胎无差。失去母亲是什么感觉,江寂尘再清楚不过。
“果报相因,邪灵借助陆轻衣和我的执念滋养壮大,巫族之怨因道宗罪责而起,也只能由江氏血脉断其源头。”
邪灵最后的选择是以他这副非正非邪、道心尽毁的躯壳为炉,熔尽所有怨气,哪怕云衣借助无色铃转渡尽他的修为,但也只是扬汤止沸。
血玉借助巫衣恶魂生灵,必会对上清道宗展开无止无休的报复。前世陆轻衣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,如果不彻底了结这场因爱而起却以恨收场的轮回,云衣也会在未来再次走上这条毁灭之道,生生世世,无限循环。
白一羽深知其中利害,迟疑道:“可你的道心……”
“昆吾剑冢本就是寂尘的无贷之责。”江雪鸿抽出还带着凡间铁水温度的崭新佩剑,神色含了释然,“您放心,我已经能够看到剑铭了。”
走这一趟人间路,那只呵护过花蕊、抚摸过幼猫的手,终于能够重新拿起剑,两百年来只见血腥的眼也终于重新看清了金色铭文。这条死生自负的道,是执念,是从容,是情之所至,身不由己。
见他独自迎风上前,白一羽忍不住问:“云衣知道吗?”
听到那个名字,江雪鸿身形微顿:“我用了铄骨针。”
这回,连白一羽都按捺不住了:“你又让她忘?!”
可江雪鸿总舍不得云衣为那十分之九伤神。
“若她问起,还望您代寂尘转告:尺璧寸阴,无需等那三年。”
只有夫婿身死,妻子才要守节。
浊浪排空,山岳潜形,衣袂快速拂过翻墨的黑云和溅玉的雪片,人影向下俯冲,却好像化作振翅欲高飞的鹤。
与云衣缔结婚契之前,江雪鸿在月老庙卜的所有签文都是死兆,却偏要自作主张写作上上签。
他要她好好活着。
受万众敬仰地活着。
他的衣衣,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,也值得最好的世间。
*
于此同时,妖王宫。
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碌的缘故,云衣近日时常觉得精神恍惚。
前世今生的记忆逻辑顺畅,全是她一人独自闯过,手心却莫名多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