餍足疯癫,被当做炉鼎的青年惨白如纸,一双淡漠的眼中却不见丝毫怨怼。云衣不及看清,幻象已随着陆轻衣的步伐移动而去。
只见她沐浴更衣,洗净濯发,踏入闺房时懒洋洋道:“欢姐姐,替我取一件新外袍。”
室内墨色的阴影聚拢,在她身边凝为实体,少年捧着新衣微笑道:“姐姐,戚姑娘冬月前就已经自立门户了。”
陆轻衣闻言恍惚了一瞬,从他手里取过外袍换上,看着落地长镜,突然有些怅然:“沉檀,我只有你了。”
陆沉檀替她抚平褶皱,恭敬温和道:“我会一直陪着姐姐。”
幻象外,云衣看着走马灯般的往事,隐约觉得困惑。
她与戚浮欢年少相识,姐妹情深,却在西泱关战后逐渐疏远起来。起初,戚浮欢一心想要报复清霜堂和上清道宗,查出杀害司镜的凶手,陆轻衣却想趁热打铁,一举攻下魔军战线。
后来戚浮欢独战仙门以致重伤,她便打算放出魔兽祸乱天下,戚浮欢却以会伤及无辜为由阻拦,二人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。
且不论她当时为何对血腥杀戮如此沉迷,单看这座闺房,除却那些流水班的侍从,她竟只留了陆沉檀一人在身边,甚至不少大事都听取这个既无谋算也无威望的小少年的意见。
思及司镜对陆沉檀的怀疑,云衣又惊诧又难过。
就算叛徒不是江雪鸿,可怎么会是陆沉檀呢?
不及细想,随着一阵眩晕感袭来,眼前场景陡然一变。
烽火连云暗,旌旗刺眼红。猩红之花开遍战场,魔军毫无反抗之力,被落稽山杀得片甲不留、一举歼灭。为首的女子却并不顾忌穷寇莫追,一路杀人放火,任凭婴儿哭喊,老者流离,喋血过白骨尸骸,不惧任何明枪暗箭,愈杀愈纵,愈杀愈疯。
云衣盯着硝烟里那个冲锋陷阵的自己,总觉得好像被人控制一样。司镜说得对,她在落稽山未稳,魔道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她轻易灭除?难不成果真着了谁的道?
越往里走烟气越灼烫,脚底仿佛真的踏在腥腐之上,一个魔兵竟跨过幻象向她攻来。云衣日日防着枕边人,早被锻炼得反应迅猛,幻出一柄长剑,抬手便迎。妖力混杂了仙泽,一路威不可当,势如破竹。
林外,黑衣人慌了:“头儿,她要闯出来了!”
头领也没料到一介青楼出身的妖女竟有如此好的身手,命令道:“把杀手锏拿出来!”
手下有些犹豫:“可那东西会不会真的让她疯……”
“快!”首领催促不止,“否则让她破阵,第一个死的就是你!”
困阵内,云衣捣碎战场幻象,却并未发现出口,眼前仍是那座妖山,时间却好像了逆流好些年岁。
窄巷内,几个地痞流氓打扮的恶妖围住落单的小姑娘:“小舞姬,乖乖把大爷们伺候舒服了,保管你今后荣华富贵!”
贪婪的目光像一道道冷箭,小姑娘身量未足,看准时机撞开放手薄弱处,拔腿就跑,却被一个恶妖一把揪住长发,他手腕一翻,“咚”地把小姑娘撂倒在地,顺势坐骑在她身上。
乌亮亮的长发被扯下来一大绺,见小姑娘还要反抗,五大三粗的汉子一齐上去一阵拳打脚踢:“还敢反抗!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!”
小姑娘咳出一口鲜血,始终咬唇不语,挣扎数次才将发颤的指尖蜷曲起来,蘸着那一滩新鲜的血,缓慢捻起一个虚诀。
以血画符,可成祭命杀阵,若举目尽是尸素者与不平事,她也不必投鼠忌器。
横连,竖通,斜出……复仇的兴奋麻痹下,指甲盖翻转过去竟也不觉得痛。
禁咒画至某个曲折处,头顶陡然传来一声制止:“住手!”
不等恶妖们反应,来人便将他们掀飞出去,一脚踏在小姑娘即将画完的血阵上,温和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小姑娘断续抬了几次眼才认出,他是经常来附近看舞听曲的那位客人,名唤陆礼。
这是无父无母的她第一次被人搭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