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暮水”二字念得轻,好像怕她会想起什么似的。
云衣在道君府唯一在做的事就是暗杀江雪鸿,他一走,留在这里便再无事可做,可出去又难免不会被天钧长老等人找麻烦。更何况,现在是江雪鸿难得虚弱的时候,她更应该乘胜追击,寻找机会下手。
暮水圣泉有助于梳理经脉,云衣猜出他多半是要疗伤,问:“就你一人吗?”
若是让他都治好了,岂不是之前投的毒全白费了?
江雪鸿见云衣对暮水没有什么特殊反应,语气也稍稍放松:“会尽快回道宗。”
话音刚落,只着单衣的少女陡然贴了过来,带着依恋道:“可我放心不下夫君。”
整齐的符纸在床帏内四散飞舞,花香熏心醉人,温柔真实可感,好像前日的那些防备、争执、疏远都已被遗忘。
“你随时可以与我传音。”
“不好,我要就跟着你。”
月华如练,把妖魅渲染得仿若神祇。江雪鸿不自主想要触碰眼前人的发顶,却总觉得手上还沾着雷鞭下的血痕似的。
这一世的云衣,会在他闭关不出时主动寻来,会在出现误会时等他查明真相,会一直形影不离,与他相伴。
只要日日呵护于她,前世犯下的错也是可以挽回的,对吗?
于是,他收回手,垂眸用那含着哑意的嗓音道:“那便同去同归。”
一念清安(下)
千机阁内,江雪鸿收束功法,仰望恢复如初的天地熔炉,眼中看不出是何情绪。
柳叙在他身后落下,用稚嫩的嗓音一丝不苟道:“世君,孟大公子今早意图出城,被暗线拦下,不知如何发落?”
江雪鸿淡然拂去右腕凝结着的暗黑血块:“孟倚楼身边带了多少亲信?”
“只有车夫并两个书童。”
“他可有辩白?”
“孟大公子说,身为五城子弟,不战而退,听从世君发落。”
话音刚落,一声凉薄的轻笑落下:“避重就轻。”
他说得极轻,柳叙却下意识瑟缩起来。
世君负伤在身,喜怒莫测的样子,比还要平日令人胆战心惊。
江雪鸿转过身,看似无心问:“客房今日可有异动?”
柳叙道:“神女一个时辰前出了门。”
“落芷跟去没?”
“神女是独自出去的。”
江雪鸿微凝了眉,取出传音镜,指尖敲了敲:“陆轻衣。”
静了片刻,镜面才慢慢亮起,对面之人语含嗔恼:“做你的正事去,本郡主现在忙着替天行道,除非你打算表白,不然别来烦我。”
江雪鸿笑问:“被孟羡鱼难为了?”
“我难为她差不多。”
“可用我出面?”
“你爱来不来。”陆轻衣哼了一声,迅速切断了传音。
柳叙在一旁目瞪口呆:神女私下对世君居然是这般口气吗?听了这段墙角,她是不是自封记忆比较好?
然而,江雪鸿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,眼中深冰化作春水,看上去心情颇佳。他收起传音镜,侧目道:“且派人看着孟倚楼,莫教他跑了。”
说罢红影一闪,扬手在熔炉上丢下一个封印,倏然遁去。
周遭寂静下来,只剩柳叙呆在原地。
世君盯了孟大公子那么久,好不容易等到收网的时候,却为神女一句“爱来不来”,就先去找了神女?
*
云色渐渐加深,血月好像浓墨点了朱砂,似乎在暗示一场血雨腥风。
南城楼上人头攒动,依旧热闹非凡,火把映照着青石墙壁,仿佛珊瑚玳瑁一般。
江雪鸿敛去声息,立在云衣瓦上俯瞰众人。哪怕小姑娘束了长发、换了新衣,仿佛翩飞旋舞的蝴蝶,他一眼便认出了她,不禁无奈失笑。
听方才那口气,除却昨日他情丝断绝时记了仇,恐怕还在孟羡鱼那对耳珰上吃了哑巴亏,身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