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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无情甩开的手虚虚握了几握,不由嗤笑出声。

一手遮天的人,竟还有一厢情愿的时候。

*

大半月后,紫极峰正殿。

已入了夜,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。烛灯下,江雪鸿盯着舆图沙盘,凝眉沉思。

他身侧,晏闻度颠着茶盖道:“孟澶这一去连个遗嘱都没留下,濠梁城连带着西南三洲的权柄,可都成了未知数。”

江雪鸿问:“你如何看孟氏三兄妹?”

晏闻度不住摇首:“孟倚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,孟羡鱼是个八面玲珑的花瓶,孟临川更是豺狼虎豹之徒,谁当城主都不是好事。”

孟澶陨落,濠梁城内自然乱成了一锅粥,临近的几个洲则虎视眈眈指望坐收渔翁之利,甚至连魔道都想分一杯羹。

今日朝会,众人已吵得不可开交,个个都是打着平乱的旗号谋私,若非江雪鸿几枚棋子一轰,暴力镇压了下去,还不知要吵到什么时辰。

正说着,传音镜忽然闪了一闪,当值弟子谨慎道:“世君,濠梁城信使已到山门下了。”

江雪鸿额角青筋微凸,还是道:“放行吧。”

晏闻度小声嘀咕:“三更半夜送信,八成是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

一炷香后,他睨着江雪鸿手中绘着双鱼的淡粉纸笺,咋舌道:“又是兰香又是金粉,我看这哪儿是密信,简直是情书。”

江雪鸿读罢,借着烛火将金笺烧尽,删繁就简道:“孟羡鱼以神器鸳鸯笔诱我去濠梁城。”

既是私函,那意味着请的只有他一人。

“指望世君给她撑腰呢。”晏闻度丢了茶盏,向后靠了靠,“算盘打得不错,但濠梁城地近浮玉庭,是道魔之战的重要关塞,城主之位可不是靠贿赂就能得来的。”

江雪鸿在沙盘上摆弄了半晌,突然问:“四哥觉得顾曲如何?”

晏闻度缓了缓,开口道:“威望倒够,但他手上那些人,恐怕吃不下整个西南,何况如今除了修罗绝域,濠梁城哪处不是严防死守?”

江雪鸿却勾起了唇,铺开信纸执笔落墨:“我亲自去一趟濠梁城,到时候见机行事。”

这般散漫样子,晏闻度知他已有考量,以拳抵唇轻咳一声,道:“离渊结界前阵子淡了,估摸你和二哥也就一前一后回头,这战事一开,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清平居养老。”

江雪鸿边写着回信,边不咸不淡岔过话题:“慕容近日在查姜三,四哥休要干涉。”

晏闻度打了个哈欠,不耐道:“你拎得清公私,我自然也是。”

*

从紫极峰顶御风而下,火凤荡过九溟和寒潭,复在各峰扫过一圈,最终停在了栖梧院上空。

池塘倒映着焰影,夏末秋初的凉风吹过梧桐,屋内已灭了烛火,只檐角挂着几只绢纱彩绘的宫灯。

江雪鸿从心口暗袋中拈出一带光滑锃亮的珠串,习惯性地用指肚轻轻摩挲起来。

起初的确是忙起来忘了还回去,后来便是故意扣着了。

隔着夜云轻雾凝神望了片刻,江雪鸿徐徐收起珠串,转身往西侧忘情崖掠去。

如今濠梁城形势尚未明朗,还是莫带上她了,省得他分心。

崖顶风疾。

归鹤楼位于紫极峰背阴处,除却松竹梅,便再种不活其他绿植。又因外设结界,非得世君之令不得踏入,入了夜竟连盏灯火也不见。

此时,江雪鸿远远望着风雪中摇摇欲坠的淡黄灯笼,微眯起了长眸。

他这结界不防的,只有一人。

顺着廊道上半干的鞋印往里走,楼内烛光曳曳,炭火烧得正旺,桌边搁着半盏乌龙茶,盘中糕点也少了一大半,随处可见明显的翻动痕迹。书案上,卷册一角浸满了墨汁,还欲盖弥彰地用书堆遮了。

牙色帷帘之下,罪魁祸首裹着狐裘,正侧着身子团在矮榻上啄木鸟式点头,大蝴蝶银簪滑至后脑勺,小脸也被炭火烘得晕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