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谢淮骁狠狠骂了几遭,这小子明知在从前,太子殿下过的是何种日子,偏偏还要往殿下的伤口上撒盐!
况且——
宋青梧忽然出声,打断了林海潮的思绪,直直看着谢淮骁,问:“谢哥哥会离开雁都?”
一双眼睛里满是惊讶,似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,仿佛在他这里,谢淮骁和雁都是连着线的,扯不断,他在雁都留多久,谢淮骁就会在雁都留多久。
谢淮骁拍拍他的头,展颜一笑,说:“当然了,我的家又不在这里。”
他额前两边各落下的一缕碎发被吹过眉,眼里潋着光,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,宋青梧甚至觉得看见了谢淮骁身上将断的绳索,那绳已经很旧了,磨得粗糙不堪。
那绳还能缚在他身上,无非是谢淮骁他“乖”。
宋青梧垂下眼,没有再提别的。
不过,尽管谢淮骁嘴上说得轻松,一副第二日睁眼起床便能驾着马车晃晃荡荡回荆城模样,他其实做好了再熬好几年的准备,正如宋青梧方才说的,如今陛下龙体康健,要熬到山陵崩,那会儿谢淮骁觉得十年都算不上多。
但偏偏,这年还未到年关,他们都以为会长寿的陛下便突发恶疾,驾崩了。
怡妃魏杳不信,认定是有人暗中加害陛下,她虽然未指名道姓,可和明示也无二区别,宋青梧这回倒是比上次坚定了些,按着不让发丧,直到太医们彻彻底底检查了尸身,确认恶疾是真恶疾,并无任何中毒迹象后,才昭告了天下。
新皇登基大典在先帝下葬之后,宋青梧虽然已经顶着了和他年岁不慎相的称呼,但上朝时还是未坐在龙椅上,而是在御案边另外支了桌椅。
帝王的红白喜事都需大赦天下,如今两件事撞在一起,力度大于往常,谢淮骁作为先帝召来的质子,也在这次的赦免之列。
谢淮骁对先帝本就无所谓尊敬之意,早早让钟石青和谢康着手准备回荆城之事,并亲自给沈妤和谢孟宗去了信,朝他爹要了折箩山下的那处湖边院子,拾掇出来,当他回家后的第一个生辰礼。
那院子不算大,同靖南王府自然无法相比,甚至比雁都的谢府还要小些。
但谢淮骁喜欢从那院子主院卧房的窗望出去的景,折箩山被框下,山顶终年覆着皑皑白雪,晨昏日落,偶尔穿上金红衣,在冷澈的湖水面上留下身影,草甸深林,四季之色皆有不同。
就连那湖里钓来的鱼,尝着也比寻常街面上的更美味,这么多年,他在梦里也还会惦记。
信寄出时,距离宋青梧的登基大典还有半个多月,谢淮骁特意在信里嘱咐了沈妤和谢孟宗这次不用回信,毕竟山高路远,一来一去花费不少时间,真等他们读到自己的信时,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行在回荆城的路上了。
谢淮骁趴在青檀院的小阁楼窗上,窗沿下垂着紫藤花,在风里一飘一荡。他看见信差拿了今日最后的一封信后便匆匆策马赶出城去后,便一直勾着唇角,不曾放下过。
只不过还没等信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谢淮骁的视线里,谢康来敲了他的门,关宁公公带着陛下口谕来的,宣谢淮骁即刻进宫。
谢淮骁从虎岭关回来后,先帝暂时命了他任户部左侍郎,可一直未下旨意让他去户部上任,他在家里乐得清闲,便也不主动提起这事。
但这样被宣召进宫的事倒是常常有,先帝会宣他,宋青梧也会宣他,谢淮骁不以为意,只道和平时一样,应下后自去换了面圣的朝服,帽子戴得端正,一丝不苟,但走起路来,上头的帽翅便轻快的晃晃荡荡,显然和端正沾不上什么边。
关宁亲自驾车来接谢淮骁,一路到了辰阳宫外,领着他去了正殿,宫殿门大开着,林海潮已经在里头了。
谢淮骁见林海潮面容严肃,勾了一路的嘴角也不免展平开来,没见到宋青梧,便问:“怎的不见陛下?”
林海潮招了招手,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到内殿里。
内殿是宋青梧休憩的地方,明黄的床帐放下了一半,半月前见时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