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生阕将所有端倪看在眼中,眼睫轻扇,极轻地说了句:“阿昉在慌些什么,偏不让我知道?”
他话一出口,已随手拈起卷轴堆里、最顶上的那柄卷轴,自榻边长身而起,往屋中无人处大步走去,边走边解卷轴系绳——
玉昉这一回,又迟了半步,仓促追在微生阕身后,小跑了好几步,才得以从背后抱住了微生阕腰身。
玉昉明明搂住了人,浑身还在发抖,口中含糊求道:“阿阕哥哥,真的不要看。”
微生阕被他这样一抱,解着画轴的手总算停了下来。
他垂下眼睫,顿了顿,才真心实意叹了口气:“阿昉弟弟怎么怕成这样,里面到底画着什么?但如果……真会让你生气,那我就不看了。我尽量不做让阿昉生气的事,我答应你。”
微生阕说着,原本要将卷轴递回给主人,但他就在此时,听见玉昉疑惑的声音。
他听见玉昉糊里糊涂地问:“哎,阿阕哥哥,你硬要看的话,我怎么会生气呢?我其实不想让你看,一直是怕你生气呢。”
微生阕被哄得眉头顿时舒展,双眼弯起,他方才拨了半天散落青丝,都不及玉昉这几句顺毛捋来得熨帖。
他硬是在玉昉双手环抱中,微微侧过身去,想好好看一看这人。
即便只看见玉昉的一侧肩膀,心底仍是一片温柔,暗暗笑想:我怎么会生气呢,我从来不是个喜欢生气的性情。
更何况,他如今几乎能摸到金丹门槛,进境神速,思虑澄明,处事开阔,心有菩提……听说修士修为越高,越不容易生气,他定然也是一样。
“阿昉,我也不会生你气的。”
他如此宽慰玉昉一句,从玉昉怀中轻轻挣出,转了个身,向后一靠,倚在白墙。
发现这咫尺之隔,正好能将玉昉一切神色收入眼中,于是浅浅笑着,将画卷最后两个绳结也解开,全然展开画卷——
玉昉定睛看去,只能看到这幅画卷背后的裱布是缠枝纹饰。
他看微生阕许久不曾动过,心中疑惑,特意绕到微生阕身旁,探头看了一眼,就见画卷正面,绘着的是一位名叫王生的修士哥哥,右脸天生长了大痦子,极好辨认。
可微生阕好似看愣住了,过了许久,才闭上眼睛,将画轴卷面拉远数寸。
半天之后,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,再闭上,这回连拿画的手指都缩起几根,只肯用拇指和食指勉强拈着画轴。
阿阕此刻说话,连声音都有些结巴,他问:“阿昉弟弟,你怎么把……把这人的画像,放在被子里?”
玉昉发现微生阕并不像生气,便老老实实全告诉他:“父亲给了我许多画像,让我从中选一位同修。他还特意告诉过我,画卷上这一位是王真人座下的王生,我都记住了。”
微生阕仿佛拿不稳画似的,那幅缠枝纹的画像直接从他手中掉落——
若非玉昉刚把每一幅画都抛过摔过,觉得摆在地面也无妨,恐怕已上前拾起,交回阿阕手中了。
微生阕出了半天的神,才轻声问:“弟弟是在故意气我?此人……如此面目不堪,如何能做你的同修?”
玉昉听到这话,浑身一凛,已猜到阿阕哥哥动怒了。
他心中闪过父亲先前的提点:要常将心声说与人听,免得生出隔阂,忙将刚与玉昆真人说过的一番长话,精简措辞,同微生阕又说了一遍:“阿阕哥哥,其实除了你,其他人在我看来,都差不多。”
好像是这样说的?
好像是这样说的罢。
玉昉怕微生阕不明白,又在脑海中一通搜刮,用漏说的只言片语,再掺入两句新想的情话:“虽然阿阕不想和我做道侣,但我仍觉得,阿阕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。其他人和你相比,其实都生得差不多,分不出什么高低。若没有你,其他人……都没什么区别。”
应该就是这样说的……应是如此。
玉昉辛辛苦苦说完,微生阕脸色又难看了三分。他上前半步,刚好踩在缠枝纹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