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干曜院中,耿明机紧咬着牙,翻了个身。

他费力地抬起手,费力地捂住被活生生扒皮、剥骨,又砍断了余下的皮肉的胳膊。

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,眯着眼睛,竭力看清眼前,摇摇晃晃地进了卧房。

瞧见他的身影,屋中一阵惶恐的惨叫。

“别叫,”耿明机咽下嘴里的血,沙哑道,“别叫……!”

窦娴便又不敢惨叫了,她捂住自己的嘴。

耿明机听见空气里还有她恐惧的呼吸声。他往那处踉踉跄跄地过去,砰地一声,跪在她跟前。

“别怕……是师尊,”他说,“听我说……听我说,阿娴。”

耿明机几乎看不清眼前之物,他眼里模糊,重影斑斑。

他的喉咙快发不出声音了,疼得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冒血。他咬着牙,攥紧着拳头,竭力道:“今夜……你带着忍冬,去……去广寒长老,的院里。”

窦娴愣住。

“去了之后……便,别再回来。”耿明机说,“我恐怕明日就死……玉鸾宫,不会真让我死在大庭广众之下。天决门想清理门户,自然是要关起门来悄悄地杀……所以,你们,别再跟着我。”

窦娴早已吓得话都说不出口,她躲在角落瑟缩着,呆呆地望着耿明机。

“听好……你听好,”耿明机咽下嘴里的血,“我明日死后……不论,死状如何,你都不许……像往日那般,急着给我……出头。”

“我死了……这门中第一,不再是我……是玉鸾。”

“你若出头……那可是,枪打出头鸟……玉鸾,又向来与我结仇,那就是……与你们也有仇……”

“门中形势,向来是……谁强,听谁的。掌门早已不是……是非分明的,上玄了……”

“他就是个墙头草……你万万不能,再像往日那样……娇纵跋扈了……”

“去……日后,明日,我死后……去给你……沉师兄……磕头谢罪,求他宽恕……”

“拿我这几日,误砍了你的……伤……去给他磕头,跪下……他不原谅,你便长跪不起……”

耿明机把话说到这份上,窦娴终于反应过什么来了。

她哭着说:“我不要!”

耿明机不知哪来的力气,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。

“别再骄纵!”他大骂,“此后……再无人,容你这个脾气了!”

“我要死了!窦娴!”

“玉鸾……唯一,能让玉鸾别太为难你的,便是沉怅雪!”

“干曜门此后要没落了,你无依无靠,你们都无依无靠!算我求你了,便去给他磕一个!!”

耿明机突然多了些力气,便竭尽全力地对她大吼起来。

窦娴捂着脸,再说不出一句话。

眼泪从她脸上淌下来。

耿明机看不到,但他听得到窦娴的呼吸开始颤抖。

他知道她哭了。

或许是大限将至,又或许是不舍这些弟子,耿明机心中一时也酸涩。

“我对不住你们。”他说,“我入魔,本就该……将你们,送走,可……”

他没送走,是因为那时入魔,鬼迷心窍,想拉着这一屋子的人都去死。

可如今魔气被斩断片刻,他清醒了些,听见弟子在屋子里害怕得直哭,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。

但事已至此,带来的三个弟子都已经被斩死。

只剩下窦娴和白忍冬。

他不知道白忍冬在何处,只能指望窦娴知道,把他一起带走。

想着,耿明机叹了声,又咳嗽了几下。

“待……大会结束,你回宫……跟你邱师兄说……”

“……我已身陨。”

“他受伤一事,我多有教训……是我不是,你要他,好好养伤……别再闹脾气,耍小性子……再没人容着他了。”

“还有,此后,干曜宫没落……莫再,嚣张跋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