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四年。谢时小小年纪,亦很懂得去芜存菁的道理,跟着这样一位先生,读书习字作文章为辅,杂学旁收侃大山为主,竟然样样兼修,样样没落下。
到了第五年岁末,正是离人还家的时节,谢大将军同样从地方平叛返来,刚进家门却惊悉岳白术辞馆了。
“听说江右有一部散逸的禅宗典籍新出,先生等不及向父亲面辞,昨日已经动身前去了。”刚满十岁的谢时向来不屑于弟妹惯使的撒娇卖乖那一套,谈吐中很有日后四平八稳而决断如流的气势:“当初父亲允诺先生的那一只青铜方彝,我已回禀过母亲,依言相赠。此外的谢师礼,先生均未带走,只收了二百两银票作路资。”
谢时待人接物,从无半分不周到处。谢恺豫倒不挂心这个,只是皱眉可惜:这个岳白术,性格虽疏狂,但才情确乎一等一地好,自己本打算再供他几年,好歹拖到谢昀开蒙才是。
谢时明白父亲心中所想,不疾不徐道:“五年中先生所授,儿已悉数贯通,将来教与弟弟,未尝不可。”
以他的秉性,罕少将话说得这样满,谢恺豫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,不由追问下去:“怎么,是绝缨居士不宜为人师吗?”
谢时不置臧否,淡然道:“不是同道中人罢了。”
谢夫人就直接多了,她与岳白术往来甚少,束脩节礼等物只消吩咐一句,自然有人留意打点,不必亲力亲为,故而不如谢时了解这位先生,但凭他列举的几桩小事,心下已是了然:“你既令阿时到军中历练,大约总是想他保境息民,不是想他做绿林豪杰吧?”
总而言之,岳白术走了,谢昀跟着兄长念了两年书后也被打发进宗塾了,立语堂就此闲置下来,虽说照旧派人看守打理,但四时的风景变换,究竟少了闲赏者。
如今扫洒门庭拂床几,用来款待贵客,倒不失为差强人意。
一行人走上曲折竹桥,皇帝随口道:“这桥修得有意趣,可惜太短,若是当日将水渠挖宽些,索性修成小湖就更好了。”
他一句话说得舒缓,拢共也不过弹指间的工夫罢了,谢恺豫夫妇连同谢昀听在耳中,心里却是刹那间转了成千上万个念头,只差把这寥寥无几的字眼挨个拆解出横竖撇捺来。
仪贞浑然不觉,掩嘴一笑接了话头:“陛下有所不知,当初隔出这么一道水,可是爹爹的良苦用心,盼着那屋里面读书的人心无旁骛,别被外头的喧闹给扰乱了——要是修成了湖、再放两只小船方便往来,岂不是正合了某些人的意?”
当着旁人,她就不叫“鸿哥哥”了。皇帝一面顺着她语中所指,似笑非笑地暼向谢昀,一面趁着与她牵手的姿势,屈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一下。
仪贞顿时觉得痒酥酥的——不单是手,好似遍身都有这股滋味,偏又捉不住个真切的位置,于是她恰望着谢昀的那双笑眼里就漫上了一层不自知的傻呵呵。
谢昀亦噙着笑,暗自勒住了与妹妹斗嘴的那股惯性,心底的窝火劲儿丝毫不露。
谢家父母的事体练达比他更到家些,谨遵皇帝序天伦之乐事的圣意,又列举了几桩旧年的儿女轶事,顺顺当当地将皇帝迎进了堂中席前。
皇帝对仪贞幼年事的兴致不似作伪,极富耐心地听着谢夫人娓娓道来,随即投桃报李地谈起仪贞在宫里的诸般行状,譬如亲手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