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轻手轻脚地搬了箧笥退出去,交完差事,便一心一意地在殿外鹄立起来——如今可没有妃嫔进幸的规矩喽,他不用去哪处传旨,就擎等着下差。
侍膳太监见这王八羔子一派优哉游哉的德行,气不打一处来,瞪眼抹脖子地示意他替自己到御前吹个风儿,不然要他这大总管干什么使?
孙锦舟只管目不斜视,横竖对方也不敢在此处大声嚷嚷,能奈他何?
蝉鸣蛙噪,自成热闹。皇帝木然地盯着案上新换的浮雕蝠桃四足洗,想着那个花言巧语说害怕蛙声扰着他的人。
全是假的。他不该答应和她一起演戏来算计王遥的,她对他情根深种是假的,王遥一死,就可以收回去了。
原是她央着他,勿要混淆了真假,日后降罪于她的谢家。殊不知他竟混淆起了别的。
他不后悔挑破,单单是有些难过而已,很少的一点,大概只有才长腿的虾蟆咕嘟那么一点儿。
她从来不喜欢他,如今更有意避着他,避个三五日,总不能避个三五年。
他回想了想,西北来的密奏说,大将军谢恺豫奉旨回京主持次子婚事,却留了长子谢时代掌军务,有子袭父职之心。
皇帝觉得这密奏呈得很有意思。原来威名远播的西北边军,也并不是铁桶一般。
第43章 四十三
一品大将军谢恺豫, 名扬四境,当年也同司礼监王遥一般,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——只不过一个是吃人的魍魉, 一个是镇宅的武神罢了。
国朝本已经废除了大将军这一品衔, 却独独封诸于这位大英雄, 不能说不是无上殊荣。
谢大将军年轻时据说也轻狂过, 每征伐到一处, 必要将从当地的土仪中挑一份出来, 当作信物寄与家中发妻。有一回不巧遇上了个极蛮荒之地, 着实别无长物,只好在时兴的人骨饰物里择了两支白净些的簪子, 辗转送回都中。
把那谢夫人唬得不轻, 连声说“罪过”,又赶紧奉到佛前超度,就这么还是病了一场, 待大将军千里迢迢赶回来时,少不得又是斋戒、又是拜忏、又是送神、又是布施, 狠狠折腾了一通。
“假的吧?”仪贞质疑道:“我怎么没听家里人说过?”
侃侃而谈的甘棠顿时被噎住了——险些忘了, 面前坐着位真佛子呢。
慧慧只管抿嘴笑:即便真有此事,做了长辈的人又岂会随口对儿女提起?真真不识风月,也不懂那份欲说还休。
不管怎样,大将军回朝,都是一件万众瞩目的大事儿。
“听孙秉笔说, 陛下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,茶饭都顾不上, 侍膳太监连吃了几日闭门羹呢!”
仪贞“啊”了一声,仍有点尴尬, 又想,这么热的天气,他烦心事儿一多,自然就没了胃口。可这么听之任之怎么行呢?不得把身子都熬坏了。
且不知道叫他烦心的缘故里,有没有自己这一桩。
不行不行,耳朵又烧起来了。仪贞拧着眉头,不无苦恼地问:“咱们晚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