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承的家宅,跟随主子左右的都得是精挑细选的家生子,万家的根不在涪州,余蔚这般问就是明显的试探。
书童年纪不大,心性还很单纯,很少替主子传话办事,这会儿便规规矩矩地答:“不是的,司御大人,府里有位涪州来的先生,我三岁起便跟先生学认字,沾了先生的口音。”
他还怪不好意思,挠挠脖颈,“您耳朵真好,往常少有人听出来呢。”
余蔚客套了两句,目光移向龙可羡。
龙可羡听出了不对,她的困劲儿散了,精神头缓慢聚起来。
涪州学府出寒门士子,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典范,从前给荀王扶了一把,可惜一口气没有跟上,消沉数载,今年才又被骊王重拾起来,抹去了积灰,晃出了微光。
士族当道的时局下,寒门只能依附王室才能有出头的机会,这是普世人的共识。
万家要什么名士找不到,何必舍近求远地用起涪州来的先生?
她看向书童,这傻不愣登净漏话的小子,也是随手拨来办差的吗?
***
书童离开后,正是午时,晌午的日光垂直喷洒而下,晒得院子里一片亮晶晶的。
龙可羡摸了会儿刀,喝了壶茶,实在没什么可磨蹭的了,这才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往屋里走。
一问侍女,那坏东西还在!
侍女恭恭敬敬说:“哥舒公子跑马回来,方才吩咐了放水沐浴。”
龙可羡呆滞片刻:“沐浴?”
她昨夜回来才用过浴房,换下了乱糟糟的衣裳,侍女没得吩咐不会进里边收拾,那阿勒一进去便要看到……
龙可羡“砰”地推开了房门,一路狂奔直冲浴房。
“吱——”
那扇薄薄的木板向后推开,水汽四面八方裹来,白蒙蒙的湿雾眨眼间就笼住了她。
水池里坐着个人。
“巧了,”阿勒手肘往后架在池壁上,头都没抬,“一道沐浴吗?”
龙可羡硬邦邦地应一句:“不要和你一道沐浴!”
“那倒也是,”阿勒无声冷笑,“枕头风都挨不得,若是一道泡了池子,少君的骨头都要软成泥了吧。”
“!”这是揪着龙可羡讲过的话来呛她,龙可羡踢一脚地上的衣裳,很不高兴,“我硬得很,不要你费心。”
被咬出两个洞的小衣、洇湿一块的亵裤,都藏在这浴房里,龙可羡磨着脚底往池子边上的架子挪。
“做贼呢,”阿勒懒洋洋地撩着水,把一条布搭在脖子上,“你沐浴时我进不得,我沐浴时你倒是如临无人之地,打量我脾气好,便逮着人欺负吗?我们男人的身子也不是白给看的。”
龙可羡不要跟他费口舌,只信誓旦旦地说:“我拿了衣裳就走,不看你。”
“当真?”阿勒肆笑,“先讲好,若是看了又如何?”
“你又不是……”池边湿滑,龙可羡走得很慢,闷声应了句,“又不是挂名的花魁,看了能如何。”
“懂得还不少,”阿勒冷笑,“强词夺理我不是你对手。再说了,我如今扒得精光,沉在你的地盘里,你要如何还不是你说的算么。北境王独断专行,自来就是一言堂,这事儿我是听惯了的,你要看便看吧。”
一顶顶帽子扣下来,倒砸得龙可羡昏了头,她不解地说:“我没讲要看你啊,这般,你说怎么办,听你的也成。”
阿勒弯了下唇:“我这人,自来讲究个公平正道,你若看了我,便教我看回来,如此谁也不亏。”
龙可羡就要摸到架子了,心里边想着拿了衣裳就跑,哪还能看他半眼,当即答应了:“好。”
两步跨过去,龙可羡扯下挂在面上的外衫,一愣,里边竟是空的。
“找什么呢,落东西了?”
龙可羡没看他,还在低头往外衫里掏着,心不在焉道:“找衣裳。”
“是这件儿吗?”
她倏地看过去,阿勒背靠在池壁上,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