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露,透进窗格,爬上阿勒垂在床沿的手,他感觉到一点暖燥,轻轻捻了捻那日光,春夏就在这里隐秘交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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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连三个艳晴天。
闻道进院的时候,风风火火,提着个小布囊就往里冲:“公子!公子!哥舒策!”
然后在院门外被厉天硬生生逼停,厉天毛都要炸起来了,压声道:“嚷嚷什么!这会儿惹公子,舌头都割了你的。”
闻道满头满脸的污秽都没收拾,看着就是鏖战回来的样子,把眉一挑,问:“公子呢?”
“里边儿呢,”厉天抱着胸,“拿的什么?”
“这啊,”闻道抛了抛那小布囊,“给姑娘的大礼,你瞅瞅?”
“你别往里进啊,就待这,我看看就去通传……”厉天接过布囊,挑开点儿,里边竟是两根青白青白的东西,截断处还沾着红,大吃一惊,“你没事给姑娘送两根手指头干什么……闻道!你回来!”
挑布囊这点功夫,闻道已经溜进了院里,靠近时听里边传出道低声,闻道凑过去一听,嘿!二姑娘念诗呢。
这怎么成,小姑娘家家,念诗不如扛大刀,闻道这般想着,就要伸手去拍门。
结果那门自里拉开,公子上下抛着戒尺,不轻不重朝他撂一眼:“喊什么?”
闻道把手一拱:“幸不辱命!”
阿勒转身进屋,龙可羡正坐在案前,看一眼书,瞟一眼闻道,又悄摸儿瞟一眼阿勒手里的戒尺,耳朵竖得老高。
皮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,剩手臂大腿两道剑伤还结着痂,只是左脚打着厚厚的纱布,夹着板糊着药,包得跟笋似的,还不能下地。
阿勒敲了敲书案,把她耳朵捂上:“弄死了?”
闻道见此,笑得意味不明,他自顾自斟了杯茶,脏兮兮的就往椅子上坐:“你给的命令是生擒,我哪敢取他命,活的!追了三日,若不是用火把他逼到海上,还真难拿下,现已弄了点下九流的药,关到水牢里去了。”
龙可羡装模作样地翻了页书,借着低头的功夫,露出了耳朵。
阿勒把那点耳朵尖也捂上了:“去点兵,明日拔营,绕道东边与祈山汇合。”
阿勒神情平静,胸腔里豢养着一头渴血的兽,在几日的等待里磨利了爪牙,他要的不仅仅是以牙还牙血债血偿,他要计罗磬誓死守卫的宁边城在其眼里碾成飞灰,要计罗磬眼睁睁看着计罗氏绝脉,要计罗磬肝肠寸断痛不欲生。
后心一点冰凉,龙可羡忍不住扒下他的手:“悄悄话也讲给我听。”
“好说,”闻道拎着茶壶往嘴里倒了满口,咽下去就说,“我还给二姑娘带了份大礼。”
龙可羡眼睛亮了起来:“大礼!”
阿勒心里有数: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,你瞧瞧,不喜欢我就让他吞了。”
门口厉天听到此处,夺步而进,震惊道:“没有大礼,什么大礼也没有!怎么能让小女郎看那种东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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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船队停泊在西南最后一场春雨里,战鼓急促地催着雨滴,船队犹如巨鲨,沉默地撕咬着这座碧蓝镶边的城池。宁边城横卧在山脚下,宛如无力抵抗的困兽。 困兽吐出了口含的宝珠,那座象征计罗氏百余年统治的宫阙暴露在无数兵戈之前。
临近夏日的雨很短,没有了计罗磬,宁边城就被抽掉了脊骨,傍晚时分,天边燃起一团火球,艳霞无情,熊熊地烧在碧瓦飞檐间,计罗氏这一代的嫡脉跪在血阶上,颤颤巍巍地伏首。
而后被一箭贯穿在宝座上。
阿勒端着臂弩,踩在计罗磬肩头,让他脸面砸地,微笑着轻声说:“再选一个。”
计罗磬急促地喘着息, 在抬头时,被悬日灼痛了双眼,阿勒碾碎了他生的意志,兴致缺缺地放他跪在血阶前自戕。
艳霞烧透了,成为一道道铺天的灰烬,宛如场葬礼,宣告着西南计罗氏的消亡,自此,乌溟海全域尽收囊中。内已皆平,阿勒成为乌溟海的无冕之王,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