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他。
他知道的,傅疏对渐眠而言不是一个随用随弃的棋子,甚至于他不得不承认,对渐眠而言,傅疏称得上一句重要。
是的,重要。
他没想到这个词能够用在其他人身上,他看向傅疏的眼睛里,也会满怀依恋和珍惜么。
那双常含春水的眼睛透过时空与旧日的浮隙,在他脑海中驱之不散。
他带了渐眠喜欢吃的兔子糕,想他今时今日是否还想尝尝呢。
可是他并不能记得他。
就像薄奚不能够将那些前世的恩怨纠缠讲给他听。
这对薄奚而言就公平么。
妒火要撕碎他的心,原来他还能觉得痛。
一千五百年,他以为自己连痛的本能都忘却了。
傅疏是能够猜到他深夜到访的目的的。
对此他只觉得滑稽可笑。
“薄奚,你若真正如此喜欢他,他被冀王踩在脚下时你在哪里?”
傅疏撑起身子,晃晃荡荡走到他面前,眼神凌冽,丝毫不惧: “他被沈骄凌。辱,被川齐的将士扒掉衣服的时候,你又在哪里?”
一字一句,句句诛心。
“他痛不痛,薄奚,你知道么?”
他甚至毫不犹豫地可以说, “薄奚,这一切都是因为你。”
那么他究竟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渐眠面前,还有什么资格想要再见他一面。
薄奚怔了一瞬。
想起初世渐眠在弥留之际,抓着他的手,怯怯地,眼睛里盛的泪光晃晃荡荡,他说我好疼啊。
大哥哥,我好疼啊。
这么骄矜倨傲的男孩子,被人以最低贱不齿的手段羞辱。将全部尊严碾在地上,反复磋磨。
他那时应该有多怕。
若非傅疏出现及时,那些后果薄奚不能想象。
他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的时候,有没有仇恨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。
薄奚想,他应该也是恨极了罢。
他的出现对于渐眠而言,好像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导致他不幸的导火索。
就连薄奚自己都开始想,这千千万万年的执念,是否是他做错了。
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,就被以强势手段抹去。
薄奚想,他那么爱他。
他恨不得将他浑身的血肉都喂给那个孩子,他生生世世追随他,可是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应现。
这样就公平么。
有人轻轻松松就能成为他的师长,他身边的可以称为“重要”的人。那么薄奚呢,薄奚又算什么呢。
这对他而言,一点都不公平。
天边寂静,已过夤夜。
傅疏重新提起剑,剑尖直指薄奚的心脏,他掷地有声: “请你离开这里。”
方才几招过后,傅疏就知道自己不是薄奚的对手。他好像比从前强了许多,让人摸不着深浅。
但他今日若是想见渐眠,傅疏也必将与他对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他在一日,便不会给薄奚再能伤害渐眠的机会。
如若不然,傅疏慢声: “那么便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吧。”
这场好戏俱被禁庭中的另一人窥于眼底。
那扮相虚弱的皇帝此时好像脱胎换骨,半点看不出畏缩怯弱的样子。
若是有人此刻出现在这儿,一定会惊异到不敢置信。
渐晚舟拂拂手间,丞相府的一切便尽入眼底。
如流水抖动的画面织成走马灯,一帧一帧,渐晚舟撑身看着,先是看了看傅疏,又将目光集中在薄奚身上。
他将那帧画面放大,再放大,他意识到什么,瞳孔不由得兴奋收缩。
他非常清楚“薄奚”已经换了芯子。
那个从无间地狱中归来的男人,身上背负着气运和强大的欲。念。
那是天道最垂涎的东西。
第50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