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下似灌了铅,林初微定定伫在原地,遥遥望向他。
周遭剩下他信步朝她迈来的脚步声,和胸膛里重如鼓点的撞击。
不是万民翘首的千斤期盼,也不是大捷归来的激动感恩,而是单纯地,像迎接久未归家的妻子,坚定地靠近她,这是林初微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似乎纷繁的世间,此时此地,有什么也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。
就是很奇怪,隔着那么远的距离,他的眼神传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。
他沐在旖旎的夕阳下,优越的骨相,英挺的鼻梁,冷厉的下颌线,每一处都完美得挑不出瑕疵。
早已不单是那肤浅的可以复刻的皮囊之美,而是从本质,就该是一块极好的雪玉,才能成就这样极致的作品。
也终于是,站在光下了。
——“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我们结契的事。”
难得林初微在如此醉人的美色下还存着几分理智,或者说是,在他过分热切的注视下,她只能通过传音说话这种最拙劣的方式,去试图赎回丝缕的神志清明。
——“我知道,这里的人都忘了。”
在清和说完并不知道桃源境上近来有仙家结契之事,他就将明心宗所有人的识海都探查过了,里面没有任何关于他和林初微结契的记忆。
他说不上什么心情,庆幸又惋惜,但耳边最清晰的,仍是她走出正殿前,告诉清和,她的名字叫林初微。
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,但这是她第一次,正面承认了这个他给的名字,与她是一体的。
——“但我记得。”
至死不忘。
神识里陆今安的声音像起誓,很沉很厚,重到林初微接不住,一瞬晃神,玄黑色的长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面前咫尺外。
比以前白日和她保持的距离都要近。
近到她能闻到那阵随着靠近带动的风流里的冷香。
“你的神钿……”
全身还熔在火里烤着的林初微没有意识到不对劲,她顺着陆今安的视线,抬头摸了摸额间。
偏头。
前殿四周镜似的水墙中,映出一张眉眼如画的美人脸,那饱满光洁的额间,细勾浅描的神钿,在橘红的暖光下,泛着同样的光亮。
神钿变色了。
林初微轻咬着唇,藏在垂袖下的纤白指尖一划。
血的颜色也变了,透着淡淡的金橙色。
不是梦,她的时间,在减少。
“没事,一个活着的标记而已。”她仰头,将情绪收敛干净,仿佛早已习惯,露出一个淡得有些无力的笑,“这个颜色更好看。”
日落时分的余晖没什么温度,绮丽梦幻的色泽拖拽着道不清说不明的遗憾,像个精心编制的致命牢笼,极有深意地罩在她身上。
她在笼里笑,和夜晚泛着凌凌光亮的河面一样,光明只浮在表面,河面之下,昏暗无比。
陆今安觉得刺眼,有无数道看不见的针,扎得他心口直颤。
“各位仙君,今日时候不早了,若是不嫌弃,可随我到后院修整一夜,明日再启程。”
白衍天从中殿传来的声音格外响亮,众人望去,他已稳步到一行人面前作揖。
凡间不像仙界,日出日落不可随心更改,马上就要天黑了,确实也是不便赶路。
一行人就跟着明心宗的弟子到各自今夜的住处。
因为天女的缘故,林初微被安排的地方是所有人中最宽敞典雅的。
叠上刚才水墙里变色了、微煜着的光,似一道无形的枷锁,时刻提醒着林初微,肩负着什么,她看得心口郁堵,让白衍天换了一处和大家一样的普通卧居。
毫无意义的行为,什么也没能改变,但憋闷却找到了一个苟且的破口。
白衍天略有些为难后也只能给她换了一处普通的,心道,难怪是六位神主特命守护的天女,就是平易近人。
陆今安的住处在林初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