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平淡至极,像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问。
“……你呢?”
闻言,周歆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不由得怔愣住了。
大抵是见她迟迟没回答,沈既白忽而攥紧了手中的护符,用力到指尖泛白。
他又低低地问了一遍。
“你......可讨厌我?”
周歆张了张嘴,“这个重要吗?”
“对我来说,很重要。”
沈既白抬起头,清隽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之中,墨瞳炯炯地望着她,眸光忽明忽暗。
周歆下意识移开了视线。
“不讨厌。”
睫毛轻轻地颤了颤,沈既白追问道:“哪怕你已经知道我乃非人之物,也不讨厌?”
他的语气稀松平常,可周歆还是听出来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。
“……会好奇,但不会讨厌。”
她强调:“是人是妖,都是生命。若我有一天讨厌你,也定是你做了什么,而不是因为你非人。”
沈既白抿了抿唇,好似并不认同。
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自她脸上掠过,落在一旁的槐树上,“世人趋利避害,党同伐异,非人之物,注定会遭到厌弃。”
这个时代有妖作乱,非人之物必然会引起他人的忌惮与惧怕。
恐怕,他生命中有很多个“朝南衣”。
因此,虚尘子点破他的非人之身后,他担心她也会变成下一个“朝南衣”。
周歆语重心长地说:“即使是人,也会遭到排挤与驱逐,恶意与诋毁。人们厌恶你,伤害你,憎恨你,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是谁。”
“长风酒肆人来人往,邪修选仓鼠妖下手,难道不是因为只有它是妖?”
周歆反驳:“这是邪修伤害它的理由,但不是它应该死的理由。我最讨厌受害者有罪论!为何妖生来就该被厌恶,它明明什么都没做,怎能轻易被判定?”
沈既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,“你的观点,很特别。”
周歆单手撑地,借力站了起来,“不是我特别,是世人的观念有误。并不是他们人多,就代表他们才是对的。”
她试着朝前走了两步,步伐很缓慢,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软弱无力之感。
沈既白没有深入讨论下去的意思,更没有开口追问她的真实身份。
周歆也很识趣地没再探究他究竟是什么。
两个人都知晓对方一再隐匿的秘密,却默契地没有刨根问底。
仿佛摘掉了一个并不合身的面具,周歆缓缓舒了一口气,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,“其实被你识破也挺好的,省得我再绞尽脑汁地去想该怎么撒谎遮掩。”
沈既白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,认真道:“以后若是有难言之隐,你可以不回答,但不能再撒谎。”
周歆怔愣一瞬,问道:“为什么?”
“你很愿意被人误解,被人怀疑么?”他不答反问。
“……当然不愿意。”
“所以。”沈既白又重复了一遍,“不想说可以不说,但撒谎,就是在给他人误解你的机会。”
周歆反驳:“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识趣,见人不愿意说就不追问。”
沈既白道:“那便在我面前如此。”
周歆轻轻地摇了摇头,“可我是个江湖骗子,撒谎成性,很难做到这一点。”
闻言,沈既白耷拉着眉眼,没再说话。
“不过......我想试一试。”
周歆一脸认真。
心道,至少,不再骗人钱财,多结善缘,也许日后还会逢凶化吉。
就如今日这般。
沈既白轻轻地嗯了一声,眉宇间泛起淡淡的柔和,唇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。
晚风袭袭,吹走了仲夏夜的燥热,也吹散了扰人的烦忧。树林里的两个人走走停停,终于回到淝水客栈。
折腾了一夜,早已过了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