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蔡学士这是说我收不到婚宴请帖了?”岑青唤来小厮,又道:“确实遗憾。不过官家既将枢密院托给了我,便是再大的病也阻不了我为官家分忧解难。”
小厮端来托盘,上置着一红漆匣盒儿。
“这是一巧色鱼尾镂空玉如意,乃是我军攻破契丹十八城池时,藩王所献。鼎铛玉石皆是凡物,唯有这玉如意精巧玲珑,为我所得。抽不出空来喝蔡学士的喜酒,那这物件便当我的随礼罢。”
岑青站在蔡逯面前,恍如一个土堆站在一瓷玉瓶前一般。蔡逯长得高,叫岑青不得不抬头看他,这叫岑青心里不爽。
“至于学士想说的事,我心里清楚。我与他兆元知再斗,也断不会做出这般落井下石的事。官家信我也好,不信也罢,新法颁布,势在必行。你既是他的学生,不如好好劝劝他,早点认清局势才是上策。读再多的圣贤书,不如去村野田埂上走上一遭。百姓要的是什么,一看便知。”岑青说罢,便拂袖离去。
不过走到连廊口,猛然想到什么,停步开口:“要说也真是巧,我见你这夫人,倒像是见了故人一般亲切。蔡学士,你还年轻,莫要耽于美色。来日方才,谁又是谁的人,还说不准呢。”
话中意味明显,易灵愫蓦地被这般羞辱一通,一时脸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放。
不过愈是这样,愈是觉着自己的选择是对的。重活一世,许多事都与先前不同。
有些事倒是不会变的。腌臜种的心,再给他一次机会,他还是会做些窝囊事。
上辈子她便被岑青一直盯着,不过后来褚家显赫,再看不上曾经提拔他家的岑青。褚尧拜相后,一步步地架空岑青的势力,直至分崩离析。
岑青,其外甥女是得官家独宠的贤淑妃,女婿是参知政事房成。然再显赫的姻亲也救不了岑青。与儿媳鬼混到了一床,儿媳如今怀着的还是她家舅的孩子。这事上辈子她不知,不代表这辈子还是不知。
待岑青走远,院里霎时静了下来。蔡逯见易灵愫若有所思,以为她是在想那不着调的事,便开口道:“他倒是神气,殊不知自己才是个笑话。”
易灵愫心有疑惑,还未来得及开口问,便见蔡逯打开那匣盒儿,毫无半点犹豫,拿起那玉如意便摔了个稀碎。
和田玉碎了一地,蔡逯眼里尽是蔑视,恍如碾碎的是什么破烂一般。
“什么破玉烂器也敢送出来?”蔡逯喃喃低语,又觉着不解气,扣紧易灵愫的腰,恶狠狠地发话:“你当真觉得这是什么宝玉?你要是稀罕,府上千百器玉任你挑选。这样的物件,带到府里都叫人觉着晦气。”
易灵愫心里也存着气呢,被蔡逯这般一吓,猛地颤起了身子。
“这般与岑长史作对,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来么?”易灵愫开口问道。
“掀起风浪?由他去掀便好了。不过是一粗鄙野夫罢了,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全靠官家怜悯顾念。愈是叫声大的狗,愈是外强中干,不中用。”蔡逯轻笑,全然不把岑青放在眼里。
毕竟是枢密院的一把手,官场上排资论辈还是蔡逯的前辈呢。如此狂大的话,若是被有心人听去,那可如何是好。
易灵愫想叫他谨言慎行,一想到自己这般位卑言轻,只觉担心多余。一时也不出声,任由蔡逯发着疯。
“想来是我提亲提得晚了。若是早点递上庚帖,便能叫所有人都清楚,你是我的。那些狗眼落在你身上半刻,便叫我觉着恶心不堪。”
易灵愫听罢,面上惊慌,心里却是一喜。她早看出了蔡逯骨子里的桀骜疯魔,那是再文雅的风骨,再好听的官名都掩盖不住的。什么端方君子,都是假象。
嫉妒成狂,心狠手辣,这才是他蔡慎庭。
不过她易灵愫也是这样的人,大抵是同类人相吸,她瞧见蔡逯第一眼便知此人会是她的裙下臣。
她不是男儿身,这世道儒家正道,也容不得女流之辈掀起潮流,女子为官便是比登天还难。不过男郎又高贵到哪里去?
都是靠命根子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