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兰宜讨厌“做主”这两个字。
她是人,她是活生生的人,她只是病了不是死了,凭什么轮到她的丈夫来做她的主。
她反复深呼吸几次,才终于控制住自己没有在贺娘子面前再失态一点。
“还好娘子提前告知我,”沈兰宜的嘴角都挂不住笑了:“不然,我怕到时都控制不住自己。”
贺娘子目露疑惑,花了点力气,才理解她说的控制不住,指的是火气。
贺娘子抬眼,认真道:“走一步,算一步。”
沈兰宜轻抚几遍自己的心口,点头应道:“娘子说得对。走一步算一步,现在也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,没必要置气。”
贺娘子未置可否,她在珊瑚腾开的位置坐下,给沈兰宜拿了脉,又扎过几针稳定情况,缓声道:“走后,我会替你医治。”
见沈兰宜似乎又要谢她,贺娘子及时截住话头,开口道:“不必谢我,我没有做什么,只如实说了你的病情。”
实话有时显得分外嘲讽,沈兰宜勾唇笑笑,道:“我且等着,看有的人要怎么做主。”
贺娘子走后,沈兰宜歇了不太安稳的一觉。
院子里的人都被管束着不得出去,沈兰宜被贺娘子诊断极可能是疫病,一时间吵吵闹闹,珊瑚和珍珠都有些压不住了。
这些人多半是谭家的仆从,沈兰宜回京也不久,先前都陪谭清让在韶州外任上,便是再有本事,回京这么些时间,也不足以让底下人都“生死相随”了。
珊瑚和珍珠心里有数,没指望他们怎么样,只是先控制着局面。
半梦半醒间,外面的响动倒是都钻进了沈兰宜的耳朵。她耳尖微动,人倒是懒得醒。
隐约间,好像还听见了吴语秾的声音。她似乎很急切,正扒着谁说话。
“……我没事的……怎么……怎么能把夫人迁走呢?”
男人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,“回去,没有你说话的份。”
听到这道声音,沈兰宜终于清醒过来。
她的手紧紧地攥在被面上,用力到指节发白。
要做她主的人终于来了。
男人的脚步声很快逼近,却止步在房前廊下,他大概是叫住了珊瑚还是珍珠,道:“进去看看,她可醒着。”
沈兰宜没等人敲门进来,她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我听得见。”
门扇外的男人一瞬沉默,却只有一瞬。
“医女说,你得了时疫。”
不知为何,在身子不爽利的时候,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,叫她格外不舒服。沈兰宜闭了闭眼,道:“那三郎待要如何?”
“她们说……该叫你去京郊的庄子上待一待,养养身体再回来,”谭清让的声音不紧不慢,甚至还称得上从容,“宜娘,你怎么想?”
沈兰宜听得清,却听不懂他的用意,而谭清让也没有真的在等她回答的意思,自己便继续说了下去。
他悠悠道:“说到底,还是你自己太过倔强。如若不然……寺中知客僧有恙,怎会与你有关?”
闻言,沈兰宜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。
他的意思是,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,他不会动手,她也不会“病倒”,而后还愿祈福,恰在那时去了灵谷寺。
沈兰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