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女人。
无论是那些手腕,还是北境仁治,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宅妇都有所耳闻,结果到头来,只因她是女人,她就是灾星,是带来一切的罪人。
因为她是女人,所以哪怕“儿子”背叛她,“同族”出卖她,这些该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行径,竟都成了“正义之举”。
可是……
沈兰宜也很羡慕。
羡慕那位永宁王,哪怕被枭头斩首,至少死得轰轰烈烈。
不像她,只能在这宅院之间辗转,直到生命终了,再以某某氏之名被葬入谭家坟茔,一生阒寂无声。
她抬起头,自廊檐下往外望。
四角的天空中正降下簌簌雪花,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。
尽管他们说,那位永宁王被褫夺了名姓。可是,她想,至少……她记住了那个很好听的名字。
时至今日,物换星移,沈兰宜依旧记得胸口那股愤懑的不甘。
替裴疏玉,替方雪蚕,更替自己。
滴答——有眼泪掉到刀尖上,晶莹的水光被刃光一破为二。
裴疏玉微微一愣,旋即,她听见沈兰宜轻声开口。
“我不甘心,”她说:“我不甘心。”
飞蛾扑火一般扑向前路未知的结局。
只是因为,她不甘心。
“殿下想杀了我吗?”沈兰宜抬起湿润的眼睫,神情却不再害怕,“殿下逼问这么久,还想听到什么答案?不若让我在死前,为殿下逐一解惑。”
裴疏玉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。
她闭了闭眼,没有再问,只捏着身前人的手,反手将短刀掷到了地上。
两人都被这铿的一声拉回了现实。
谁都没有再开口,可有的话已经不需要再开口了。
沈兰宜起身,正要往后退,却见裴疏玉的面颊上渐渐泛起些红热之意,一惊,道:“殿下,你好像开始发热了。”
她转身,想要出去找人,却被裴疏玉叫住。
“不可,我重伤的消息可以传出去,但是不能叫他们确定我真的重伤。”她皱着眉,大概是在忍痛,“一会儿孙婆婆就会回来,她通些医术药理。”
原来她知道孙婆婆不在是去了哪里。沈兰宜动作一顿,余光里,瞥见了另一个瑟缩的小身影。
裴疏玉没有支开灵韫的意思,她在一旁听进去了所有。
包括,她的“父王”,其实是女儿身。
裴疏玉的目光也落在了灵韫身上,只是这一眼,没有任何和风细雨的意味。
不比成人腰高的小姑娘,抱着头,缩在营帐的角落里,一动不动。
这个年纪的孩子,已经不是傻子了,何况灵韫本就早慧。
裴疏玉静静看着灵韫,等她不抖了,居高临下地发问:“都听明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