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仪便只能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下。
林骥眼见着范英仪明显面色不睦,也猜到了事情或许并不简单,只是他懒得追问,只清了清喉咙,这才对着殷俊,重新起了个话头:
“说起来,这一次来殷府,除了想见见琬宁之外,还有一件关于我们大婚的事,本王要与殷大人商量商量。”
在他身边的殷琬宁,这才将目光从那药膏上面移开,只淡淡地侧头落在林骥身上。
这个人果然还是要准备为难她了,殷琬宁桌子下面的小手握成了拳头,绣鞋抬起,随时准备再狠狠踩林骥一脚。
而林骥又难得用如此正经、并不轻漫的语气同自己说话,殷俊额上沁出了微汗,急急正色回道:
“殿下请讲,微臣领教。”
林骥不疾不徐地说道:
“娇娇本姓卫,这次出嫁,本王想让她从卫府出门。到时候,那个拜别父母的环节,她也只会拜别卫氏一个人的牌位。不知本王这样安排,殷大人可有异议?”
殷琬宁的绣鞋轻轻放下了,拳头也不自觉松开,眼帘垂下,悄悄用余光打量殷俊。
而对殷俊来说,“异议”是什么,他哪敢有什么异议呢?
即使现在朝中的局势并不明朗,自己这个未来女婿林骥也只需要动一动手指,他殷俊便只能立刻从御史中丞的高位上滚下来,这嫁女儿这样从头到尾都被安排的事情,他又哪里说得上话?
林骥这样的说法,与其说是“商量”,不如说是“通知”更好。殷俊最怕的除了丢命丢官,还有便是当年卫远岚之死的旧事重提,此刻的他不顾斯文礼节,用袖口反复擦干了额上的汗珠,连连回道:
“不敢不敢,不敢有半点异议,一切都听殿下的安排。”
“如此便好,”林骥只云淡风轻地满意一笑,未有半点失仪,“明日,本王便着人开始修葺卫府。卫府已经荒废了许久,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有些仓促,但加班加点,工期也肯定来得及。”
后来又说了些有的没的,这顿饭才匆匆结束。
散场之后,林骥跟在范英仪的身后,马上要离开时,忽然听到有小女孩的哭声。
回头,却看见是与他们同桌吃饭的殷玥宁。
殷玥宁是殷琬宁的妹妹,是冉氏最小的孩子,今年才刚满十岁,她并不算标致的脸上挂着深深的泪痕,口中也还在喃喃:
“阿娘你说了,这个药膏价值千金,现在它被扣在桌上如此浪费,为什么我捡那面上干净的往脸上抹,你还要打我?”
冉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压低了声音,咬牙切齿说道:
“这不是给小女娃抹的!更不能抹在脸上!”
之后,她们母女两人再说什么,随着林骥脚步的走远,他也听不见了。
殷琬宁这边,好不容易才散了饭局,有惊无险的她乏累异常,带着莹雪回到了自己的闺房,便马不停蹄洗漱泡澡,准备早早上床就寝。
先前冉氏想往她房里塞人的企图始终没有实现,能近身和在入夜之后服侍她的,始终都只有莹雪一人。
泡在热腾腾的浴水里,思绪渐渐回笼,她又忍不住回想这顿饭席上所发生的事情。
首先,范英仪虽然摆明了不好相与,可她竟然帮着自己杜绝了冉氏往王府里塞人的企图,而且还不顾先前殷俊和冉氏的几番极致恭维,仍旧是当众戳了冉氏的肺管子、说冉氏是爬床的通房;
其次,殷琬宁自己扮猪吃老虎,转手将那不堪的药膏送给了范英仪,算是再借着冉氏的手又羞辱了范英仪一番,范英仪咽下这口哑巴亏,想必未来也不太好借这件事来为难自己,她算是一箭双雕了;
再然后,没想到林骥心细如发,竟然帮她考虑,想到了让她从卫府里出嫁的这一层,十足十不给殷俊半点面子,回想当时自己听到林骥的话时,在今晚这一席一地鸡毛的算计里,竟然不自觉心口顿时一暖。
殷琬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,说不感动那是假的……
“是不是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