触摸不到的天际。
“自由……吗。”
*
纪攸登上星舰,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有回家的那一天。
他目光闪烁:“我真的……可以走吗?”
皇帝点点头,没有说话,脸上纵向的那道疤总是让他看起来阴沉可怖。
少年生怕再迟一点儿对方会反悔,连忙进入舱门。
纪攸走到舷窗边,星舰正在升空,地面上的人影渺小得像米粒。
他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,闭上眼,轻轻呼出一口气。
以后,是不是不需要见到皇帝了?
谢恺尘对他很好,如玉如珠地宠着。
虽然说过一些威胁他父母和拉斐尔王国的话,但没有一件事真正做过;相反,还因为他的缘故,拉斐尔得到的福利远远多过帝国其他盟国、甚至是本国的星球。
他对谢恺尘的抗拒,来源于如影随形的恐惧。
而这恐惧的源泉,与其说谢恺尘本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,不如说此人过去对自己的脉脉温柔和后来撕开面具的反差,带给他强烈的割裂感。
他极力想逃避这个谢恺尘,因为他更怀念那个酷酷的、不爱说话、却对他很好的小哥哥。
纪攸是拉斐尔星唯一的继承人,独生子年幼时总会对有哥哥姐姐充满向往;十岁生日那天见到的少年谢恺尘,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。
小的时候他很喜欢哥哥温暖的怀抱。
但从来没想过,长大以后,会是那样的拥抱关系。
可即便如此,那些在谢恺尘臂弯中的夜晚,他也不是没有安睡过。
甚至于有很多次,在谢恺尘要起床时,睡梦中的少年下意识寻求熟悉的气息与温度,会抱住他的手臂不让走。
每每此时,男人就会神情复杂地看着他,然后轻轻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,摸摸他唯有在睡梦中才显得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小脸。
尔后,坐在黑暗中静静地凝望他许久。
在最终做出让纪攸回拉斐尔的决定,也是某一个深夜,谢恺尘听见纪攸带着哭腔的梦呓。
爸爸。
妈妈。
然后是……
哥哥。
纪攸长这么大,只喊过谢恺尘一个人哥哥。
再也没有第二个。
皇帝心神一震。
那近乎啜泣的呼唤,不是往常对他的求饶,而是……求救。
在怀念过去的自己吗?
那个站在纪攸记忆深处挺拔沉默、尚未崩坏的少年,也曾被憧憬和爱慕过吗?
如果他从来没有对纪攸做过这些事,他们是不是本该有细水长流的美好未来?
皇帝把脸埋在掌心,深深地、深深地叹息。
半晌,他拨开少年的额发,吻了吻他的额头,做出那个艰难的,但也许对两个人来说是最好的决定。
这是连纪攸自己都不知道、也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。
小王子看着显示屏上从帝国到拉斐尔的线路图,代表着星舰的小小图标缓慢移动,离囚笼越来越远,好像也让梦魇伴随着远离了。
他想起最后看见皇帝的那个眼神,麻木而决绝,像是无止境下坠。
竟然让他胃里纠结地拧了一下。
他终究还是心软了。
如果谢恺尘愿意改变他们的关系,不再那样极力地攥紧不放,或许,他也可以试着……
试着某一个假期,某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,再来帝国玩玩儿吧。
*
叮——
随着天平落下审判锤,谢恺尘清醒过来,一身冷汗。
这个世界与之前的温暖和平完全不同,他和纪攸相遇却不相知,相拥却不相爱,过程填满了暴戾和黑暗,像个可怖的噩梦。
如果说这七宗罪,七个世界里的设定都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部分,那么这个黑化的皇帝也是同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