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、飞鸟、走狗(1 / 3)

祈夭的手平稳而单调地切向移动。这大概是他近些几年来最简单的维修工作,毕竟没谁会眼巴巴找上维修店却只为了刷层新漆。

一圈圈黑胶强劲地粘附上去,它通过缓慢地扩散而表达对新主人冬青的认可,贴心地帮他遮去以往的不堪。

冬青沉沉合着眼,对世界无应答。稀疏的光线落在他身上,让未干的油漆泛出五光十色的光泽。

一刻钟后,祈夭刷完第一层,只空出芯片槽那位置,省的夏威尔在操作时被染上黑漆。接下来只用等油漆稍干,看哪里颜色不均匀再简单补上就好。

祈夭回到门口,夏威尔仍保持着冬青离开时的姿势,呆木头一样。

“他待机了。”

祈夭半敞开门,示意夏威尔进去。

“可我没手,”他端着俩假鸟,说,“他意识到了一切…已经晚了,他会怪我的。”

祈夭转达:“他说他不会。”

“…”

夏威尔保持缄默,只敢站在门口,不敢动身。这让祈夭突然觉得面前的战斗型机械体好脆弱。

他袒露的钢板上满是划痕,有些是银色的,更多的是深灰色。对机器人来说,这就像老人的皱纹。条条道道越多,就离报废就更近一步。

好在夏威尔的脸是年轻的,而且是永远年轻的。但他似乎并不珍惜这一点,平白露出老年痴呆一样木然的神色,佝偻着背,一手握一只鸟,握得好紧好紧,好像一松手鸟就要活过来飞走。

时间不留情,油漆约莫干了八成。祈夭缓缓把门带上,又在三秒钟后再次打开,涉世未深的少年面露几分不解:

“什么时候表达爱意也成了一件难事?”

在祈夭的认知里,爱与放纵,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宽容。

夏威尔低下头:“对于大部分机器人来说,一直,而且永远。”

祈夭略复杂地望来一眼,夏威尔讨厌这种眼神,但他从没想过跟祈夭计较。他心里敲锣打鼓,鞭炮乱鸣,面前只有空空的门板,心绪却飞去了九霄云外。

是系统出故障了吗?自己的制动系统好迟钝,手中的鸟越来越沉。

也许时间设置也有问题,夏威尔眼睛一闭一睁,门陡然被打开了。

爱人拥过来。

“谢谢。”他对自己说。

“冬青,你的衣服别忘了拿。”不知道谁在不远处嘱咐,随后自觉转身走了。

此时此刻,夏威尔目中只剩一人,那人身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鲜活气息,像黑曜石一样夺目。不仅是身体上的蜕变,还有精神上的涅槃。夏威尔感到内心被什么东西涨满了,巨大的欣喜和巨大的恐惧同时到来。

“冬青,你的。”夏威尔下意识递出右手,又快速收回来,换成左手,“哦不是,那是我的。”

冬青笑着把两个鸟并在一起,揣进夏威尔兜里,“我们的。”

“这一刻,我们没有区别,不分你我。”他说,“同样是这一刻,夏威尔,我爱你。”

夏威尔一缩脖子,随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。老虎被拔干净胡须,温顺如猫。他享受着极大的欢愉,却清楚这一良辰难以善终。

他紧紧回抱住冬青,却像使劲握住手里的沙子,攥得越紧,流得越快。

终于,冬青说:“夏威尔,我要回去,回到海城去。如果可以的话,大概跟祈夭同程。”

“…你疯了?”

“我要回去。”冬青沉静道,“要是留在这里,我才是真疯了。”

“冬青!”夏威尔一把挣开,“冬青,你好好想清楚!城市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,进去了就再难出来了。你他妈忘了那傻逼是怎么羞辱你的了?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,你现在又要回去?万一遇见神户明衣,以他的小肚鸡肠性子,你就等着被拆解吧!”

冬青的语气前所未有地笃定:“我会去城里进行二次改造,然后…如果可以的话,跟在祈夭身边。”

夏威尔压下乱颤的零件,努力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