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事,若是不摊上自己,是没法深刻体会的。
后来发生了福佑寺的那场大火。
那日,隔着被砸破的窗格子,他见到了被困在火中的云初。
他不知中间出了什么纰漏,她本不该出现在福佑寺的。
浓烟弥漫,模糊了他的视线,恍惚中,他看到有重物砸了下来。
他只记得,她倒下前,她眼里的万念俱灰。
他甚至没有迟疑就冲进了火海之中。
他最后的记忆是朝他砸下来的烧焦的梁柱。
再醒来时,他从侯夫人口中得知,他在大火中砸伤了腿,伤势太重,虽请来了宫里的老太医,也没能医治好他的左腿。
福佑寺的那场大火,让他失去了妻子,还断送了一条腿,自那之后他只能瘸着腿行走。
裴源行有时候觉得真有些可笑,他一向看不上云初步履蹒跚的样子,总想当然地认为她是在装可怜,想要博得他的怜惜和愧疚。
直到他自己也伤了条腿,他才知道,一个人跛着脚过得有多艰难。
不管是不是真如外头所传,她是因仰慕他许久才会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他的命,但她确实为了他而伤了腿。
他却冷落她、漠视她,府里的人更是几番刁难她、冤枉她。
杜盈盈吃坏了肚子那回,云初派贴身丫鬟去颐至堂套祖母身边丫鬟竹桃的话,他便知道,杜盈盈吃坏了肚子和云初无关。
既不是云初,那便只能是杜盈盈自己了。
他是看不上云家逼着他娶云初的做法,可他更恨杜盈盈这种下作手段。
杜盈盈身边的丫鬟阻拦过杜盈盈,说喝了冷牛乳会身子不适,杜盈盈却还是给自己灌下了两碗冷牛乳,事情到了如此地步,且不提他本就不信杜盈盈,即便是信她的,他也不会傻到察觉不到杜盈盈的用意。
偏生那杜盈盈不是个消停的,一计不成,又生一计,不过才一日,便又起了旁的念头。
有了前面的牛乳之事,后面再跟着闹出小布人儿把戏的时候,他便没再信这扎了针的小布人儿是云初所为。
祖母屋里的冯嬷嬷虽信誓旦旦地表示,不止是听雨居,府里的每个院子都要仔细搜搜,却第一就挑中了离颐至堂最远的听雨居。
摆明了就是要把扎小人这种阴毒之事扣在云初头上,由不得她抵赖。
他最是知道祖母的性子,无论云初是矢口否认,还是无奈认下这个罪名,祖母都绝不会轻饶她。
祖母本就厌恶云初,小布人儿又是从云初的箱子里找出来的,况且此事还关乎祖母偏疼的杜盈盈,所以他抢在祖母开口之前先罚了云初禁足。
禁足固然让云初面子上不好看,但两害相权取其轻,被禁足在听雨居不得进出,总比祖母的责罚来得要轻些。
其次,禁足还能确保云初跟府里的其他人隔离开来,让她能避开侯府那些别有居心的人,远离她可能遇到的麻烦事。
云初虽不是他心甘情愿娶来的女人,可她既已成了他的妻子,只要她不动歪心思、不犯下什么大过错,他便会尽力护她。
祖母一心向着自己的亲外孙女,她这人刚愎自用、自以为是,纵使他有证据能揭穿杜盈盈的真面目也没什么用,到最后至多也就是口头上指责杜盈盈几句,从轻发落。
别说是她的亲外孙女杜盈盈了,哪怕于祖母而言杜盈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,要祖母在云初和杜盈盈之间二选一,祖母势必只会选择偏袒后者。
祖母一向鄙弃和轻视出身低微之人。
云初是这样,便是连他自己,在祖母眼里也不过是个低贱女子生下来的孩子,若不是后来他打仗立了功,得了圣上的封赏,他也是入不了祖母的眼的。
人人都以为他贵为世子,该是要什么便有什么了,其实他不过是个死了生母、早些年被记在主母名下,没有母家亲戚给他撑腰的庶子罢了。
很多事,就连他自己也只能忍辱负重,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出人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