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晏。
阿诺瞪大了眼,将他的眉眼与漫天烟火尽数纳入眼底。
她发白的眼球逐渐爬满血丝,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,使得她双眼通红的几欲滴血。
十年前的腊月三十,她在除夕这日见到了裴晏。
重来一次,她阻止了十年前的自己与裴晏见面,却仍在这日的满天烟火下见到了裴晏。
只是,时光倒转,眼前人已非昨日。
物是人非,原来需要十年。
裴晏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,只抓住了她的手腕:“我拉你上来。”
阿诺浑身冻僵,没有任何拒绝的气力,被半拖半拽地拉上了岸。
她伏在岸边,寒冷刺入她的骨髓,她感受到的却是烈焰焚烧的痛。
痛到令她弓起身子,蜷缩成一团。连一声痛哼都颤在喉咙里发不出来。
裴晏…
裴晏!
她真恨不得此时此刻杀了他!
把他跟她一样拖进地狱!
……
她绝望地想着,可她却只能像一滩淤泥一样烂在岸边,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。
裴晏没有发现异状,只皱了皱眉,低头问:“你是这府上的人?”
他此刻才盯着眼前这个被他所救的女人,她全身缠满了麻布,连眉眼都一并敛了,真是奇怪的不知如何形容。此刻她紧咬牙关地缩成一团,因为寒冷,连牙齿也不住地打颤,发出咯咯声。
阿诺自然无法回答他,巨浪一样的恨意山呼海啸而来,冲击着她,将她淹没在鬼哭狼嚎的深渊里。
昏过去了?……裴晏一怔,弯下腰探了探她的鼻息。
还活着。
他举目四顾,眼前一片赤色,影影绰绰,夜空烟火接连不断地炸响着,映着他略显清冷疏离的眉眼。
远处一道人影朝这边跑了过来,不知喊了什么,被烟火声所碍他没有听清,直到那人到了近处,他才疾步迎过去。
颜知未到跟前就忙着拱手道歉:“六殿下,我来迟了。”
“无须多礼,颜知兄,可是出什么事了?”他开门见山地问。
今日除夕,他还要赶在子时前进宫,耐不住思念,特意悄来颜府一趟见颜诺,这事是提前知会过颜知的,谁知来了这半晌,却一个人都未见到,府上好似静悄悄的,真是奇怪得很。
颜知气喘吁吁,脸色却有些发白。
“六殿下,小诺来不了了,她意外落水,此刻人昏着还未醒!”
“竟有此事!”裴晏大惊,“大夫来了没有?”
“殿下别担心,已经请来了,大夫说没有大事,不过是受了惊,加上寒气入体,需要将养着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裴晏松了口气,眸中担心之意却不减,“我稍后进宫绕道去太医署请太医再过来一趟。”
“多谢殿下。”颜知深深行了一礼。
“许久不见,怎么还生疏了。”裴晏抬起他手臂,苦笑,“我赶了一路,上午才进京,还未进宫,不能去见她了,你替我好好照顾她,过了初三我来看她。”
颜知有些动容,立即应了声。
“小诺知道你回来,必定高兴不已。”
裴晏笑了下:“我何尝不是。”他转身看向阿诺:“这个人是你府上之人吗?我见她落水,顺势拉了一把,人好像昏过去了。”
颜知这才注意到地上浑身湿透的阿诺,略怔了下,不知想到什么,只道:“殿下快些进宫吧,别误了时辰,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就好。”
裴晏点头,目光又瞥了眼阿诺,随即匆匆离去,融入影影绰绰的树影中不见了。
*
年节时分,府上除了白日忙一些,晚上主子们就纵着下人打牌吃酒也不怪罪。
晚梨边往云遮院去,边数着自己方才赢的几十文铜钱,心里乐滋滋的。
谁知才跨进院子却无端被吓了一大跳。
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影倒在前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