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第三折(1 / 3)

虽是受刑,鸾仪也不肯狼狈地趴向长凳,她端坐其上,尖削的下巴微微一扬,示意锦衣卫可以行刑。

一杖,两杖,三杖……十杖,十一杖……

丹墀之上,庭杖打死官员之事时有发生,寻常人打到这第十集杖,大多已昏厥过去,便是龙精虎猛的武将也要疼得连连求饶。未央万万想不到,鸾仪这般有皇家风骨,竟一声痛呼声都不出,一时养心殿外,只听得到隐约的闷哼。

忽有一抹缟素的娇小身影赤足奔跑而来,他未曾束冠,青丝凌乱,仿佛树林中被虎豹追赶的小鹿。纯玉哭着扑到鸾仪身上,连连哀求:“别打了!别打了!求求你了,我求求你,别打了!”

鸾仪见纯玉眉眼枯槁,自是痛心不已。她一把将他推出三尺之远:“玉儿,你让开!”

纯玉虽身为儿郎,秉蒲柳之姿,却还是固执地护住鸾仪后背,哭求未央放过燕姬。虽纯玉禁足失宠,但终究是凤君千岁,又是陛下曾经的心肝儿,锦衣卫们不敢碰他的身子,都手持木杖退往一侧。

“这木杖是会打死人的!我的姨母就是这样被你打死的!”纯玉抱着鸾仪,委屈地啜泣,他向未央哭诉,“难道你要把燕姬姐姐也打死吗?究竟怎么样你才能放过她?你说啊,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!”

只见未央缓缓走过来。丹墀上是深深浅浅燕姬的血迹,未央正红绣金凤的下摆拂过鲜血,越发显得此情此景诡谲残忍。走到纯玉身边,未央蓦然停住了脚步,她金步摇上闪出的光耀得纯玉双眼生疼。

未央轻道:“过来。”

此时此刻,她是九五之尊,站在阳光下,满身华贵,连额间的金翠花钿都是那般精致。他和燕姬却狼狈如丧家之犬躺在血水里,求不得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。

纯玉膝行几步,颤抖着声音道:“罪夫孟纯玉,给陛下请安……”

鸾仪却一把握住他的手,五指收紧,握得指节都泛了白:“玉儿,不要跪她,也不要求她!今天我来,就是要带你走!我不要命,也要带你走!”

“不……燕姬姐姐,你带不走我了……你快回去,回封地,永远不要来氅安!”纯玉拼命摇头,一滴滴清泪珠玉般落下,滴向素衣,开出一朵朵莲花似的水痕,“我只有你了!你不要死!”

鸾仪从未听过世间如此卑微的请求:我只有你了,你不要死。

负责看守椒房殿的宦娘们跪地请罪:“陛下恕罪,这……凤君千岁一听说燕姬被赐庭杖就像疯了似的,不惜以死相逼也要奴婢们启开椒房殿的宫门!”

未央望了纯玉许久,随即轻笑一声:“来人,把朕藏在暖阁的红檀木匣取出来!”

两个小宦娘拱手称是,不过片刻时辰,便捧出一方精致的红檀木匣,未央示意宫人启开木匣,匣中放了一只藕红气息荷花灯,六个灯瓣以熟宣制成,每个灯瓣分别题写一阙诗词,韵派分别是:换巢鸾凤、鹊桥仙令、疏帘淡月、七宝玲珑、轴辘春井、八声廿州。

这是他与燕姬初见时,共同联诗的荷花灯。

可叹他识人不清,错把燕姬认成玄姬,这才错付了一世深情。

纯玉跪于玉阶,雪白的玉足在血迹中更显诱人,看得未央邪火翻涌。纯玉凄楚道:“只要陛下饶恕燕姬姐姐,您要罪夫做什么,罪夫都在所不辞!”

未央抬手将他们二人结缘的荷花灯撕个粉碎,心中邪火不减反增,她抬手握住纯玉的下巴,欣赏他梨花带雨的姿态:“来,当着你燕姬姐姐的面,你好好儿给朕侍寝,朕今儿便饶了她。朕是天女,金口玉言,绝不反悔。”

鸾仪忍着背□□杖带来的剧痛霍然起身,她充满独占欲地把纯玉扯入怀中:“不!你不配碰他!”

未央斥怒道:“燕姬,你要谋反不成?”

丹墀下一行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登时飞奔而上,列开几十柄寒如冰霜的绣春刀,预备勤王护驾。

鸾仪行云流水地将纯玉横抱入怀,他一袭白衣沾了些许鲜血,仿佛一朵被人肆意摧折的小白花。鸾仪平静地直视未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