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、第十八折(1 / 4)

上阳宫,雪纷纷。

此时未央正倚着珊瑚迎门柜看文书,她手执玉兔毫,笔走龙蛇,落笔成章。那厢有个在上阳宫服侍伶俐的宦娘小檀踏入宫中,派去身上积雪,小檀躬身行礼:“奴婢见过长公主,公主万福。”

未央阖上文书,一壁把玩豆青海纹釉细瓷镇纸,一壁道:“本宫令你寻的,可寻到了?”

小檀这才自衣襟儿下取出一本册子,待小檀跪地呈上,未央翻看册页,却是东宫的彤史,不过并非原册,而是小檀悄悄儿抄录的赝品。

小檀低声道:“东宫守卫森严,奴婢寻了个缘由偷偷进去,这可是要命的差事啊!这彤史实在偷不得,若是记录储姬行止的彤史丢了,恐怕要天下大乱,奴婢不敢找死,只好将彤史抄了一册。这、奴婢一个字儿都不敢写错。”

未央撩起裙角,坐在青金瑞兽雕漆凤椅上,一页一页翻看这起居注,这日孟氏侍寝三回、那日孟氏侍寝四回,这彤史竟将二人活色生香的模样悉数记下!未央只觉得怒火中烧,恨不得将孟纯玉夺入上阳宫,接连宠幸,睡得他再出不去上阳宫的门!

偏小檀素日不在跟前儿服侍,并不知晓长公主的心意,只当她查问彤史是为寻储姬的错处。小檀补充道:“自这日无一字记述,是储姬奉旨南巡的缘故。奴婢听宫侍道,储姬南巡也不舍将正君舍下,竟带上他一路南下,想来一路由孟氏暖被窝。”

她不提这一宗罢了,未央闻言大怒,拂手将满案物什悉数摔作粉碎!那沉香木四季如意围屏碎作七爿,倒可惜了上天镶嵌的深碧翡翠。

小檀吓得不知如何是好,请赏之意烟消云散,只得磕头不止:“奴婢该死!奴婢该死!”

未央眸寒如雪:“滚!”

天上白玉京。

今日是公子们一年一度擢选花魁的日子,李瓶儿和孟庭昭坐在雅间里,一壁吃酒,一壁凑这个趣儿。这花魁选起来也容易,是由天上白玉京里的红倌公子轮流登台献艺,台下的姑娘们以金银竞价,价高者得公子春风一度。而这买.春金银最多者,便是今年的花魁。

“我在家睡的好好儿的,你非把我弄起来,”孟庭昭无奈地夹了一筷杏仁豆腐,“你把我弄起来,专门让我看你怎么给伎子砸钱!李瓶儿,你有病吧?”

李瓶儿笑摇白玉柄缠铜丝团扇:“今儿的席面记载我账上,好戏还在后头呢。”

孟庭昭又夹了筷盛在宝蓝色插丝珐琅白鸟花卉捧盒(2)里的赤明香(3):“好,我看你这好戏怎么唱。”

良辰将至,遂有身穿薄纱的几个浮浪公子怀抱月琴、箜篌、琵琶、排箫,琴瑟相和,间奏《汉宫秋月》。姑娘们争相露出银票,以求一夜风流。李瓶儿却仿佛与己无关,只一味自斟自饮。

随后浮浪公子步下绣台,去寻各自的恩客。又有一群莺莺燕燕跳起了霓裳羽衣舞。李瓶儿却还是不曾出手,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。

孟庭昭细品庐山云雾,品评道:“那个穿浅碧薄罗衫子的不错,不如你选那个?”

绣台下有一群身着丝绢锦缎的姑娘竞相抬价,不知不觉,那浅碧薄罗衫子的公子的身价抬到了三千两。

李瓶儿满不在乎地尝了一筷剔缕鸡(4),透亮的酥油抿乱她丹砂色的胭脂:“庸脂俗粉罢了。”

待天上白玉京的所有公子皆在绣台走了一遭,或弹唱,或献舞,各出绝艺。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鸨爹正待登台送客,李瓶儿却令卧兔儿撤去雅间的屏风玉刻湖光山色挂屏,她优雅抬手,示意鸨公稍停,高声道:“本媛依稀记得,天上白玉京有位公子,名唤段风啊。”

“段风”二字话音将落,孟庭昭大彻大悟,登时知晓李瓶儿要唱哪出。她今日来此,为的便是段风。

段风是大珰梅姑的相好儿,倘若李瓶儿染指了段风,便是当着天上白玉京满楼的人撕梅姑的脸面。

孟庭昭不由自主望向李瓶儿,却见李瓶儿也意有所指地望向她,二人四目相对,举起红瓣卧足碗(5)碰了盏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