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言的希冀,景仁之后的昌平需要继承人,她是这十四州未来的主人,自然而然要将这一派的治世气象向下延续。
之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人而言,这个期望不可谓不重。
“先生有说过,希望你来日做些什么吗?”闲暇时,慕从筠这么问过身侧的伴读。
瞿疏琅咬着笔杆子,浓黑的瞳仁里流露出认真的思忖之色。半晌后,她对小殿下摇头:“没有。”
她说:“先生没和我提过这些。”
虽是伴读,但瞿疏琅比慕从筠年长五岁,她长在司南侯和左相膝下,像是学生,又像是养女。无论是入仕还是从军,摆在她面前的好像都是一条康庄大道,可她没向温明裳和洛清河提过什么要求,哪怕如今跟在她们身侧办差,也没有领具体的朝职。
但慕从筠看得出来,她们并非对她毫无期望。
“你不愿入仕吗?”皇女沉默了一下,比划着问她,“我是说……来日。”
瞿疏琅笑了笑,道:“不是,我只是在想,我之于如今的大梁天下,究竟适合站在何处。我没有殿下聪慧,论治国来日或许也未必能比肩先生和老师,所以想慢一些,眼前虽有云雾,但终有一日会散去。”
“殿下,如果心有疑惑,为何不直接去问先生呢?”
慕从筠于是寻了个日子去了。
那是个晴朗的春日,相府的春桃恰好开了,一片片的春色探出院墙,似是预兆着新一年蓬勃的生机。
温明裳似乎早料到她会来,那一日没有公文折子被摆到储君的面前,有的只是一份去年翰林编修的典册。
这份典册并不流通于明面,它们在暗地里被发往各州,成为那些试图从污泥里向上挣扎而行的人手中能握住的一条绳索。慕从筠知道母亲和老师秘密在做的这些事,她在耳濡目染中知晓个中艰辛不易,但当这东西真正被摆到自己面前时,她却难免有些不解于老师的意图。
“皇后殿下应当与你提起过很多和这个相似的东西。”温明裳给温了一小盅鹿梨汤递给她。这些年她手中握着相印,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初入风雨的年轻人,但鬓边依稀的风霜没有延伸至眼底,那双眸子一如往昔,澄明而慈悲。
慕从筠小时候很喜欢她,大抵是因为一种天生的合眼缘。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老师,温明裳都做得无可挑剔。可她不只是储君的老师,也是大梁的相辅,慕从筠不能和瞿疏琅一样,仅仅用学生的目光仰视她。
因为她是大梁的储君。温明裳和洛清河能教瞿疏琅怎么做一个好的臣子,但不能教慕从筠怎么去做一个皇帝,一个从未有过的女帝。
“她有和你说过……”温明裳的眸光很温和,“上月我下令处死了一个在此事上渎职的州郡官员吗?”
慕从筠点头。
“九思。”温明裳叫她的小字,“你觉得这个命令对吗?”
“……若依从前律法,先生此举有些严苛了。”她想了想,如实答,“但此事本就艰难,若此时因一时仁念放松,来日这些人就会难上加难。”
温明裳又问:“那去年末,你母后回绝了南洋外邦使节的事,你觉得对吗?”
慕从筠道:“如今海商渐盛,外邦通商的确应成常态,但……其中诸人各怀心思,谨慎也不无坏处。”
话音未落,她看见面前的老师倏然笑出声。
温明裳迎着她疑惑的目光,站起身走到小亭的围栏前,道:“发现了吗?你告诉我的不是对错,而是利弊。”
少女闻言蓦然愣住。
“其实我也告诉不了你对错。”温明裳回头,心平气和地说,“有很多人背地里反对我费尽心思让那些贱籍百姓,尤其是女子摆脱困境,因为万事维|稳为先,只要他们可得温饱,旁事不重要。但我不愿,所以我做了。它或许十年、百年都未必有结果,你觉得有人可以说对错吗?”
“海商也一样。”她顿了一下,接着道,“一着不慎,可能引狼入室。但我同样不想因噎废食,将费尽心力开拓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