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走之后。”温明裳动了动手,但伤口的刺痛仍旧让她忍不住皱眉,“我原先觉得你矮身揉那孩子的脑袋的动作熟悉,而后你把我从水里拽出来……想起了一些旧事。”
洛清河望着她没说话。
那是元兴五年的事了。彼时她才随温诗尔入京不过一年,那年的冬日太冷,雪一连下了月余,过后化的雪水压塌了民巷的几间屋子,死了不少人。温诗尔那时带着她居于迎春楼的后院,隔着一条窄巷能听见羽林卫匆忙的脚步声和贫苦人家的哭喊。
尽管那时年纪尚小,但她听着这些声音,转头却又看见富家子弟在烟柳巷一掷千金的奢靡,没来由地觉得悲哀。
温诗尔不让她去前廊,生怕她会招惹上一些世家混子,她便只能在后院待着,时间久了,楼里的小倌看她一个孩子闷着,会帮她打开后门让她出去转两圈。
她遇见洛清河就是在上元灯节的夜里。
那些立于亭台楼阁上的人看不见这些深埋在锦绣繁华下的悲与苦,那年的上元灯火依旧。
楼里人太多,她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。可就是这一趟,让她跟一个人就此结下了梁子。
那个人就是柳卫。
柳家要知道柳文昌在外有她这么个女儿并不难,柳文昌明媒正娶的那位夫人自然也是如此,只是何时存了想要除掉自己的怨毒心思就不得而知了。
柳卫当街把她推下了荷塘。
可灯市人太多,谁又会真的相信一个年岁尚小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,更何况还是柳氏的嫡公子。
可惜柳卫并不知道她会水,冬日寒凉,她拼尽全力游上岸,本想着也得这么上去,却不料有人拉了自己一把。
温明裳当时并没有看清那个人生了个什么模样,水太冷,她浑身湿透,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,只记得那人把自己抱了起来,匆忙间对上一眼后,再醒来便是在榻上。受寒的病大抵便是来自此时,她浑浑噩噩的,听见外头的说话声想下床,门外的人却推门而入。
一双手就这么落于她的发顶。
“还发着热,睡吧。”声音很清脆,还带着少女的稚气未脱。
温明裳胡乱地抓住那双手,隔着珠帘看清了那人的眸子。
此后她便再未见过那人,温诗尔也不再提,直至今日。
“我早该认出你的。”温明裳看着洛清河,低声道,她指节微动,似是想抬起来,但未有动作便放了下来,“早该认出你这双眼睛的。”
洛清河闻言低笑了声,她站起身,把药瓶和绷带收好,而后才开口道:“其实就算不记得,也没什么,这事说来太俗套,市井话本多得是。我也未曾做什么,那日即便我不在,你也能自己上来。”
炉上煨的茶滚沸。
“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柳卫没找过我麻烦。”温明裳把茶水倒了出来,“跟你有关系。”这话不再是疑问,而是一种笃定。
洛清河接了茶碗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
两个人一时间皆是无言。
手上的疼稍缓,温明裳垂着眸,问她:“那么将军何时认出是我的?”
“嗯?”洛清河转着茶碗,道,“不是认出来,是一早就知道。柳家没道理对一个孩子下毒手,要知道那些风闻其实很容易……只不过这些事不是我让人查的,当时阿姐在京,她这个人……不喜欢世家的这些做派。”
温明裳了然地点头。
元兴五年,洛清河当时还在宫里给慕长临当伴读。一年半以前老侯爷才战死沙场,她一面要尽力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的将领辅佐长姐,一面还要担着国子监的学业。
这些事情由洛清影来并不奇怪。
“之后的事情……你也知道?”她指的是入国子监,崔德良收她当弟子之后,“如今你答应先生,和这些事情也有关系?”
“知道一些。关系……也算是有。”洛清河慢慢把茶水饮尽,“若是要刨根问底,我一开始只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否记得你最初想要的是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