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挤在一处闹腾,行完酒令还要划拳,划了拳犹不知足,用桂花编了花环儿要往元宵头上戴,叽叽喳喳闹了大半夜,灯也昏了,月也暗了,才依依不舍的散去了。
燕唐手里端着一碟桂花糕,捻了一块递到奚静观唇边,道:
“圣人梦见端阳大长公主在宣华门前自缢身亡,赦免了官仪。”
奚静观波澜不惊:“他将何去何从?”
燕唐沉沉道:“囚于京外,老死绛山。”
桂水巷的桂花还没落尽,天子驾崩,太子登基。
燕唐随奚静观至宋府探望宋父,正遇见宋梵。
燕唐看了看他身边的高头大马,好奇道:“梵兄这是做什么去?”
宋梵潇洒上马,道:“出京。”
奚静观不由怔了下,才道:“你也要走?”
“游山玩水,乃乐中圣事。”宋梵解了腰间的白玉箫,微微笑道:“我得去找人治治我的箫,它什么都好,就是中看不中用,多年也没听见个响儿。”
奚静观见了那管箫,也跟着他笑了。
“也是。”
宋梵将箫拍了一拍,“愁煞我也,愁煞我也。”
他一拍快马,也不道别,只回身笑说:“放着好好儿的官不做,我要去做我的林下神仙了。”
“林下神仙?”奚静观低低念了一句,又触景生情,叹道:“这京州,大有人去楼空之昭。”
燕唐却笑着劝道:“兴亡更迭,不值得你忧伤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能在京州屹立百年不死的,又有几个呢?”
奚静观抬眼与他四目相对,“房氏算不算一个?”
燕唐缄默须臾,说:“或许来日还可以再添一姓。”
奚静观疑惑:“哪家姓?”
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,舊shígG獨伽可秋老虎却迟迟不挪窝,大有在京州安营扎寨之势。
天上的云团起又散开,金光泼洒下来,照得墙头草打了蔫。
燕唐一边打开折扇为奚静观遮挡阳光,一边回道:“许。新帝登基,前朝官员能贬则贬,能迁则迁,只有许琅一人,在加官进爵。”
桂水巷长长一道,内有酒旗招摇。
团圆常去府外等,桂水巷的卖花童儿却许久没来了。
见过芳桂初开,见过金桂闲落。
他们也要走了。
元宵化作了报喜鸟,两脚迈过门槛儿,道:“陶融被抓了。”
历经恁多,福官、喜官与团圆已经见怪不怪,语气平淡道:“怎么抓的?”
元宵逐一道来:“陶融混在乞丐堆里,沿街乞讨到了北境,头上簪了两朵枯萎的花,许是有人笑了两句,上来抢他的花,不料这陶融竟然护花如命,提刀当街砍起人来。如此疯癫,引来了衙役,这才将他拿下了。”
团圆评价:“也是个奇人。”
随即,就低头摆弄莲蓬去了。
官差骂骂咧咧,顶风沐沙走了十里,才见到了一座小城。
陶融被长长的锁链栓在最后,用一脸青紫伤痕换来了那把秃了毛的羽扇。
他脚上踩了一双草鞋,并不合脚,脚趾裸露在外,一路走来,磨得鲜血淋漓。
那把羽扇沾了泥,灰扑扑的。
不如以往那般好看了。
陶融装了许久疯子,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官差古怪地瞟他一眼,道:“沧水。”
“有水?”陶融灰暗的脸色多了一点光彩,“可以沿岸走吗?”
两个官差将他扫视几遍,低头说了句什么。
“好,依你。沿岸走。”
沧水浩浩荡荡一泻千里,波涛奔腾着,拍向岸边的礁石。
一行人又走了四、五里路,官差前去买酒,陶融脚上的那条铁链,拴在了一架弯弯的小桥边。
陶融正要坐下歇息,忽然一愣,泪水先他一步逃出了眼眶。
——他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