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后,见燕唐淡然从容, 想是此事未成,便问他:“谁护的驾?”
燕唐摇着折扇走过来,神神秘秘道:“许琅。”
奚静观一惊,旋即也明白过来此事疑点重重, “依薛仰止的性子,说他弑君, 也太牵强了一点。”
若他真想弑君, 何须等到此时?
“许琅打得好算盘, ”燕唐竖起折扇,扇骨抵着下巴,缓缓道:“甭管薛仰止是有心还是无意,许琅已经功不可没了。”
“没想到薛仰止机关算尽,竟然在这种事上满盘皆输,咱们还真是小看许琅了。”
奚静观忧心忡忡起来,若许琅当真临阵倒戈,她又引狼入室,为她人做了一回嫁衣。
燕唐翘起唇角,“可不是么,从他夜半哭许襄开始,想必你我就入了他的局了。”
“是了。”奚静观后知后觉,“许琅能躲过你,还能骗过官仪,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?”
她思及于此,不免一阵恼恨。
燕唐见此,忙收了扇,安慰的话还没出口,元宵就鸟一般的自外头飞回来了。
元宵一边擦着额上细密的汗珠,一边禀报道:“三郎君,三娘子,方才我特意去德午门问了,薛仰止没被押赴铜雀门问斩,而是转道去了点玉侯府。”
点玉侯府?
奚静观想不出缘由,便道:“可知其中因由?”
元宵重重点了下头,才接着道:“薛仰止说,他弑君,是受了点玉侯的指使。”
“这……”
奚静观与燕唐相视一眼,不由哑然。
桂水巷的风卷了缕桂花香,吹到了点玉侯府。
薛仰止披头散发,面上神情几经交错,无奈与痛惜渐渐定格,最后变为难言的愤恨。
他的声音不再是刻意伪装起来的尖细刺耳,沉重而嘶哑地响彻在众人耳畔,像一口破烂的钟。
“官仪,你凭什么不争!”
薛仰止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,被一众金卫牢牢拉着,他愤怒地嘶吼着:“我为你劳心劳苦多少年,声音不要了,相貌也不要了,我不再是我,我甚至不再是个人……”
这话不知在心里埋了多少年,本该尘封永久,却在瞬间破了坛,愤懑与不甘占据了薛仰止的四肢百骸。
薛仰止冲竹塌上的人叫喊,宛若被一匹垂死挣扎的恶狼夺了舍、附了身。
“你凭什么不争?你凭什么——”
官仪似在沉眠。
金卫将薛仰止拉开,薛仰止却奋力一挣,竟然挣脱了束缚,托着手镣脚铐就直冲竹榻而去。
“官仪,你不得好死!这天下你不坐,我来替你坐——”
金卫还未有所动作,眼前便见寒光一闪,薛仰止的话生生止在喉间,咕噜吐出一口血沫,颈上破开一道剑痕,霎时间,血花飞溅。
他大瞪双眼,头颅一歪,直挺挺倒在了地上。
官仪一剑封了薛仰止的喉,随手将滴血的剑丢在一旁,闭眼颓然卧于竹榻上。
“清净。”
新上任的指挥使露出个得逞的笑,一声令下,踢开了侯府的佛堂。
月下清晖,提灯小叙。
厨上的嬷嬷才送来了桂花饼,几人围了一张石桌,挤在花前月下,正在胡天侃地。
“你怎么不说了?佛堂里都有什么?”喜官急切地催促着元宵,“话说一半,小心掉舌头。”
元宵饮了一盅桂花酒,醉了五六分,道:“点玉侯府佛堂里的那尊佛像……与若禅寺中的一模一样。”
“若禅寺?”
喜官与福官一齐觑了觑奚静观。
元宵自说自话:“官仪在侯府内,复刻了一座若禅。”
团圆听得绽开一个笑,说:“官仪如此凶神恶煞,平日里竟也吃斋念佛吗?”
喜官也大惑不解,问着元宵:“他在佛前求什么?”
元宵被问住了,嘟囔道:“我又不是那尊佛,我从何得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