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京官满朝,竟无人求情吗?”
“求情?谁来求情?”了无假装震惊道:“宋氏都灭了满门,谁还敢为奚家的求情?”
小尼姑接着两扇门的遮掩,在里头无声地啜泣起来。
“宋氏行医济世,怎么也……”
了无眼角一吊,端的一副小人得志姿态。
“是啊!可怜宋氏一脉救人无数,到头来,一个救他们的都没有,下场竟然如此凄惨。他们招谁惹谁了?”
她走到藤椅边,心知奚静观在假寐,便问:“夫人晓不晓得梵郎君的下场?”
奚静观睁开眼,静静地看着了无。
了无拍着手笑道:“宋老爷子行医多年,也积攒下了一点人脉,祸前要托人送梵郎君走,可梵郎君心里念着阿姐,非要跑到将军府去,想把将军夫人也带走。这不,在城门儿口就被抓了,被个不知名的小卒一刀剁了头,那场面,真是可怜。”
了无的话像一把刀,“夫人说,将军夫人眼睁睁看着亲弟弟死在眼前,是个什么滋味儿?”
她明里暗里全是姐弟,奚静观为宋氏沉默良久,又想起受尽折磨、死在狱中的奚昭。
奚昭年轻又气盛,心直口快,在京州得罪了不少人,哪怕去了狱中,他也这个不服、那个不服,喊冤喊得比谁都大声,活脱脱一个出头鸟。
这只出头鸟死在了什么地方还未可知,总之没留个全尸就是了。
亲族含冤九泉,独活才是炼狱。
了无近来功力见长,还学会了一石二鸟。
小尼姑跨过门槛,想将话岔开,可她见识不多,年纪又轻,一时半会儿什么也想不出来。
“侯爷下的令,就是想救,也难救。”
话一出口,小尼姑心中不免警铃大作,妄议朝政,命也要丢半条了。
了无挺了挺胸脯,颇为自得,狐假虎威而不自知,她一心要往自己脸上贴金,明知现在说的话官仪一个字也听不见,马屁却还是照拍不误。
“王子皇孙不堪大用,而今侯爷摄政,他说一,就是一,谁敢忤逆他的意思?”
奚静观动了一动:“师太,你挡道我的光了。”
099 前世(四)
点玉侯府似乎被冻在了雪天, 阖府上下提心吊胆,无一不是紧绷着心弦,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侍奉人。
“奚静观”三字成了心照不宣的忌讳, “夫人”也只有近前的嬷嬷能面不改色说出口, 旁人若哪日提及, 也不过是遮遮掩掩称她“那位”。
了无是普渡寺中长大的老尼姑,对上比不过住持,对下也没有新入寺的小尼姑有慧根, 在寺中不尴不尬呆了几年,年前才借着下山游历的由头出了寺门。
因缘际会, 她遇见了官仪。
官仪只让了无每月月初来点玉侯府, 取过奚静观的药与成箱的金银。
可了无粗心大意,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只往心里记了半句, 隔三差五就要到侯府来打一场秋风,贴了一身的肥膘犹不知足,揩些油水,才肯罢了。
嬷嬷抓了一把干果,特意往她身后瞧了眼。
“见过那位了?”
了无将拘谨的小沙弥往外推了推, 谄媚道:“见过了,一切都好。”
“你若尽心而为,日后总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
嬷嬷冲小沙弥招了招手,将干果塞在了他手里。
小沙弥掀起衣裳来接, 了无觉得他此举太过丢脸,小恩小惠就高兴得什么似的, 小家子作派, 害得她脸上也没光, 偷偷掐了把他的手背。
小沙弥转身就红了眼。
“贫尼才给夫人添了一床新褥子,听说是蜀地送的棉花,又找的云绣缎子。”了无瞧嬷嬷没什么表情,话也不敢说太死板,又跟着添一句:“夫人住着舒适些,贫尼心里也安心。”
嬷嬷向窗外看了几眼,才卸下一身防备,哀叹道:“夫人自小娇生惯养,又总是有个病啊灾的,天生就是金贵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