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也……”奚静观话至中途,想了想又收住声,“罢了,还是不要打扰他了。”
燕文姬对这些世故人情尚且懵懂,她轻轻扯了扯奚静观的衣袖, 扬起脸天真地问:“三婶儿,曾祖母还在睡觉吗?”
“对啊。”奚静观点了下她的鼻尖。
府内府外的郎中都来瞧过,望闻问切毫不含糊,可一旦问起燕老太君生的是什么病, 他们却又支支吾吾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寻不出病因, 没人敢胡乱开药。一来二去, 燕老太君的病竟耽搁到现在。
燕唐听闻远方有避世名医, 将府外庄子的管事都嘱托一遍,才骑马出城去请。
燕文姬的小手左右摇晃着,“三叔怎么还不回来?他还会给我带糖葫芦吗?”
奚静观道:“会的。”
“可三叔买的糖葫芦,每次都会分给三婶儿两串,却只给我一串,他这次也能给我两串吗?”
燕文姬伸出两根手指,在奚静观身边摇了摇。
奚静观有些窘迫,福官见状,连忙出来解她的燃眉之急。
“那是三郎君买多了。”
燕文姬一扭脸,显然不信。
“明明我才是小孩子,三叔何不将买多了的那串给我?”
见福官被问住了,她又紧跟着说:“我知道了,三婶儿肚子里有娃娃了对不对?娃娃一串儿,三婶儿一串儿。”
燕文姬睁圆了眼睛,望向奚静观平坦的小腹。
奚静观不动声色侧了侧身,说:“三叔是怕你吃多了,怕你生了龋齿。”
燕文姬恍然大悟,捂嘴走了半晌,走到兰芳榭,又回过脸来,问奚静观:“那三婶儿怎么不怕生龋齿?”
“……”
奚静观停顿须臾,才耐心地说:“因为我长大了,文姬还没有。”
趁燕文姬还没回过神来,奚静观及时另起话头,将话儿就此引开。
“你不是要折纸人儿送给小叔叔吗?”
燕文姬霎时便将糖葫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,重重一点脑袋,道:“对。”
奚静观拍拍她头上的两只发团:“团圆可等你好久了。”
福官会意,走上前来,牵着燕文姬去寻团圆。
奚静观现出些许疲色,还没走到绣榻边歇上一歇,童儿就递来来黑乎乎的汤药。
苦味儿还没沾唇,喜官就惊慌失措地闯进门来。
“小娘子……”
奚静观心尖一抖,手也不稳了,药碗坠地,汤药混和碎瓷,浸得满室皆苦。
她却全然不顾,泪先夺眶而出。
“是不是燕唐、燕唐出事了?”
喜官面如死灰,死死咬住唇瓣,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滚落。
“不是。”喜官摇头。
奚静观眼睫一动,劫后余生似的,将心放下一半。
喜官像是不忍,满目悲戚。
“将军……将军没了。”
奚静观僵在原地,这一息间,仿佛只能看见喜官在说话,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。
“什么叫没了?阿兄他……不是已经在凯旋途中了吗?邢老将军不是已经亲自去迎了吗?嫂嫂不是已经入宫听封了吗?”
她睁着眼,汤药染上裙摆也毫无所觉。
“喜官,莫要骗我。”
喜官颤抖着身躯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小娘子,凯旋的只有死尸一具,将军早就死在归京途中了。官差说,邢、奚二军途中不和,起了争执,邢老将军一时失手,把将军给……而今邢老将军已在狱中,就等着三堂会审过后,择日问斩了……”
“不可能,不可能。”沉痛之下,奚静观反倒恢复了几分冷静,“邢老将军下狱,五夫人怎么可能不传信告知?京州传来的家书中从未提及此事,一定是官差弄错了,一定是弄错了。”
邢老将军是邢媛的生父,她那样直率的人,是不会对邢氏不管不顾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