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婵眸光闪烁,神色沉了一沉,转而向燕唐道:“若问题出在兰芳榭中,你养的这些个童儿……”
元婵想说的,无非是要打骂责罚,燕唐不待她说完,忽然问远处的福官:“静观入府时就吃了药,那药渣,还留着没?”
福官呆了一呆,很快回过神来,揣摩出了他话中深意,将头一低,回道:“过了这半日,早就倒掉了。”
喜官听她话音发颤,料想福官准是又在自责,果不其然,下一瞬福官就抬起袖子擦起了眼。
喜官忙贴过去,小声对福官说了一句话。
福官犹疑难定地看看她,才又向燕唐说:“不过那药碗还没收拾。”
喜官便接上话,道:“那药忒苦,尤以底下的最甚,小娘子有时会留一口不肯喝。”
峰回路转,不外乎如是。
元婵点了个贴身的童儿,按照喜官的提点进了偏房将药碗端了上来。
童儿个头不高,经过喜官身旁时,喜官大惊失色,脱口便道:“这药不对劲!”
福官也“唰”地吓白了脸,“黑乎乎的汤药,怎么会泛绿呢?”
童儿脚步不停,将药碗呈至元婵面前,元婵淡淡一瞥,手里的茶盏就被重重砸在了桌上,溅出的几滴茶水湿了上好的红木桌。
“好个奴才,竟敢以下犯上,戕害主家。”
童儿又行两步,在燕唐身前停住了。
燕唐对奚静观的药素来就有百般怨言,这一眼看罢,怒气便被倏然点了起来。
他微敛眼眸,向童儿道:“去将今日煎药的嬷嬷找来。”
倒用不着童儿费力去找,煎药的嬷嬷早就在门外等着了。
嬷嬷眼尾处挤着几道皱纹,脸上是浓浓的惊恐与不安,一只脚跨进门槛时还险些崴到了脚,险险稳住身形,抬眼一看见元婵,又猝然跌了个踉跄。
嬷嬷跪地行礼:“婵夫人安好。”
她不敢直视元婵,深深埋头听元婵出声相问。
“你可知错?”
嬷嬷怯怯掀起一点眼皮,环视一圈儿,却没看见奚静观的身影,心尖儿带着手脚狠狠一抖,向地上磕了一头,一迭声道:“老奴知错。”
她说罢,打着颤的右手又在袖中掏了掏,掏出一个药包。
嬷嬷抿唇,几近哀求道:“这个才是福官小娘子给的药包,婵夫人请听老奴细说。”
久病成医,福官跟在奚静观身边伺候许久,对那张药方子已了如指掌。
燕唐不动声色地向她使了个眼色,她走近几步,将嬷嬷手里的药包接过来,用手指拨弄一会儿,才说:“不错,这确实是小娘子常吃的药。”
喜官沉不住气,恶气满满地瞪了嬷嬷一眼,呵斥道:“嬷嬷又不是第一回煎药了,怎么连药都能弄错?”
元婵雷厉风行,就算知晓嬷嬷有什么苦衷,想必也免不了一顿责罚,将她赶出燕府,不再留用。
喜官问这一句,反倒给了嬷嬷一个机会。
嬷嬷内心感激涕零,半点不敢耽误,一瞬不停道:“福官小娘子将药交给老奴后,老奴怕时候不巧,不敢让三娘子喝凉了的汤药,没即刻将药煎了。”
她的话已至于此,元婵也没打断。
嬷嬷这才觉得飘远的三魂都回来了,继续将当时景况一一道明。
“我算好时辰才拆开药包,火都没烧起来,门外就来了个小婢子,说是来给兰芳榭送糕点的。我看她细皮嫩肉,想着许是哪位夫人跟前得宠的丫头,也就没起疑心。说来也巧,那时烧汤的张婆子在窗外喊我,说自家侄儿成亲,有不懂的规矩来请我拿个主意,那小婢子说可以替我看着火候,我回来时,那药已经下了砂锅。”
嬷嬷惴惴说完恁些,在场人听得神情各异。
燕唐薄唇微启:“我没见过什么糕点。”
这回不需元婵说什么了,戚颖倒先嗤笑两声,骂道:“蠢货。”
嬷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,只悔青了肠子